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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第2页)

“陈相爷召集御前军议,请楚总督入朝。 ”

蒲寿庚的正堂,变做了行宫的朝堂,一切东西金碧辉煌,但大小样式有些不合制。 几上的花瓶小了些,照壁上的那幅雪山松旅图,又略略大了点……行朝中礼仪粗疏,只陆秀夫看重这些,“俨然正笏立,如治朝”,其他人就随便多了,四处散着,楚风向皇帝叩头行礼,站起来笑道:“这蒲家正堂,做朝廷用,还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

张世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是当然,楚总督要下手得再狠点,这里就更小家子气了。 ”

陈宜中、刘黼等人想笑,好歹忍住了,只有杨亮节呵的一声轻笑,在朝堂上分外刺耳。 无他,这里的字画、花瓶、古董,都是楚总督指挥汉军一古脑儿搬走了,只留下了红木家具,行朝从船上搬了些东西过来,自然与原来的有些不搭配。

楚风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问陈宜中:“相爷,朝廷屯兵泉州,四方豪杰响应,下一步该怎么打,咱番邦客军说不上话,还是您来拿个主意。 ”

“楚总督说的是!咱畲汉义军,也是这般,惟朝廷马首是瞻!”一个清脆爽利的女声响起,楚风眼前一亮:这女将军一身素白战袍,头上还扎着抹布孝带,身段婀娜矫健,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剑眉星目、鼻梁英挺,薄薄的红唇紧抿,带着一股英风锐气,正是畲汉义军统帅,朝廷钦命的闽广宣抚使陈淑桢。

陈淑桢是参知政事、闽广宣抚使陈文龙女儿,嫁给泉州大豪许汉青为妻,所以人称许夫人。 陈文龙是咸淳年间状元,历任要职,去年十二月死守兴化(蒲田),在城头竖起“生为宋臣,死为宋鬼”的大旗,力尽被俘后宁死不屈,被押解到临安后,在西湖岳王庙从容自尽。

随后许汉青、陈淑桢夫妻再起义兵,许汉青战死,陈淑桢和侄儿陈吊眼辗转征战,在闽西赣南大山中联合畲族、客家人,近来连营数百寨,兵丁五万,是海上行朝最大的助力。 朝廷便破例任用女官,让她女承父职,做了闽广宣抚使。

楚风见她容貌甚美,神情坚毅中又带着点**的柔媚,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觉得目眩神摇,忽见她目光扫过,赶紧将头转向另外一边:这个女人不寻常,击剑弄铁丸,穿柳贯风,一身少林轻功,连法华都说不是她的对手,不要惹毛了她,自讨苦吃。

第117章 军议战略

“我大军聚兵东向,先收兴化,后克福州,”张世杰的手指头在山河社稷图上移动,说得口沫横飞:“再令广东制置使张镇孙出韶关入湖广,右丞相同都督文天祥自赣南反攻吉安,两路策应,吸引元兵。 ”

“然后行朝大军沿闽江逆流而上,南剑州再入建溪,进建瓯溯南浦溪过浦城,十八里铺、枫岭关走仙霞岭古道入两浙路,至衢州后由衢江、富春江顺流而下直趋临安。 ”

“若临安砥定,则天下勤王豪杰必蜂拥蚁聚,百姓必嬴粮而景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则大宋中兴有日!”

张世杰说完,将手重重的在桌案上一拍,昂首挺胸,仿佛已然胜利在望,杨亮节、陈宜中、刘黼、苏刘义等人纷纷点头称是,陆秀夫眼中更是射出略带狂热的光芒。

只是那一下猛拍,砰的一声响,正好八岁大的小皇帝,在母亲怀抱里端着个小碗吃莲子羹,吓得手一抖,瓷碗跌到地上,叮当一声打得粉碎,大煞风景。

张世杰慌忙跪下谢罪:“微臣御前失态,惊了圣驾,有罪,有罪。 ”

杨太后却十分的客气,温言抚慰这手下头号大将:“张将军豪杰本色。 你们商议军国大事,小官家奴自照顾,不妨事的。 ”

张世杰谢恩不迭,好一派明君忠臣的气象!

偏偏就有笨小孩来戳穿皇帝的新衣。 楚风皱着眉头,指着山河社稷图:“张镇孙、文天祥两路。 本是各地义军,刚拿起武器地老百姓,战力和鞑子精兵相比,十不当一,在山中凭险据守有余,平地野战不足,若要他们出兵策应。 恐怕挡不住鞑子铁骑冲击。

从仙霞岭古道入两浙,且不说一路上艰难险阻。 便是到了临安,那里地形起伏平缓,鞑子铁骑之外,还治了长江水师,去年全太后、恭皇帝守不住临安,如今更是山河残破,我们又何以能防守得住?”

楚风这番话。 本是诚心诚意的肺腑之言,但张世杰脸上就挂不住了,因为去年前年防守临安的主将就是他自己。

张世杰出身北方,是指挥步骑兵的高手,防守鄂州、出援黄州几次陆战打得非常精彩,不过水战就十分的稀松平常。

前年七月间,他指挥水军,刘师勇指挥步军。 在焦山江面和蒙古大将阿术决战。 其时,宋军“舳舻连接,旌旗蔽江”,本来具有很大优势,张世杰却以十船为一方,用铁锁连在一起。 下碇停泊,并且严令船只不准起碇开动——他把灵活机动的水上力量,按守城或者连环甲马的套路来用了。

结果元军以火箭射击,宋军船只停在水上被动挨打,士卒不战自乱,张世杰大败亏输,宋军元气大伤,“宋人自是不复能军矣”。 当时有人说“张世杰步兵而用之于水,刘师勇水兵而用之于步,指授失宜。 因以败事”。

去年初。 元兵迫近临安,张世杰请求三宫移驾入海。 自己和文天祥合兵背城一战,那时全太后要投降元朝,不许出战,于是他就带兵离开了临安去定海。

和上次焦山大战指挥失误不同,这次确实是形势所逼,毕竟皇帝太后要投降,你一个将军还能怎么办?但眼高手低嘴巴大地清流文人不这么看,他们纷纷冒出来破口大骂,指责张世杰“惟务远遁”,搞得他丢尽了脸面。

就是因为有这段缘故,张世杰听了楚风说“去年没守住临安,今年打下了也守不住”,他心里面就十二分的不痛快,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本帅自然不如楚总督神机莫测,琉球军大炮震裂云霄,本帅麾下大为不足,但众将士只愿收复故土,满腔热血就洒在临安,也无愧于天了。 ”

陆秀夫心头暗笑,张世杰分明是说琉球人只仗着大炮厉害,并无实在本领,所谓血洒临安,也是要一洗“惟务远遁”地耻辱呢!这楚某人把别人的策议贬得一钱不值,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妙计:“楚总督有什么高见,不妨指点一二,下官们洗耳恭听。 ”

楚风也不是傻子,见众官神情怪异,张世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猜到也许哪儿得罪他了,便向他躬身行礼:“张枢密黄州、鄂州力战,浴血厮杀令鞑虏胆寒,下官是十分佩服的。 ”

张世杰一股无名火从顶门心上冒出三尺高,你说我黄州鄂州力战,岂不是讥笑焦山大败、临安不战而走?却见楚风神色正肃,不像讥嘲的样子,只好板着脸听他怎么说。

“高宗南渡后,江南半壁得以保存,除了民心士气忠臣良将,关键还在长江天险。 ”楚风将连日和手下军官议论的内容倒了出来:“金兵水师较弱,兀术说‘南人使船,好像我们北人使马,怎么了的’,我军以此天险为凭依,方能又保得百余年江山。

如今不同高宗朝,两川、荆湖尽在蒙元掌中,敌船从上游顺江而下,其势难挡,长江天险非我所有,而为敌军之助,则临安必不可守!”

朝堂众人听了这番话,轻轻点头,确实,韩世忠黄天荡困兀术,虞允文金山大捷,这几次保全江山的关键,都在长江水师,如今长江为蒙元所有,临安地势平缓山形低矮,实在无险可守。

“为今之计,守江不如守山!”众人目光随着楚风地手指头在地图上移动,忽然眼前一亮,“诸公请看,从仙霞岭到南剑州,再到文丞相开府的莲城、汀州,武夷山连绵不绝。 两广以北,以韶关为中心,南岭向东西展开,东端和武夷山相接。 武夷山、南岭将两广八闽与荆湖两浙隔开。

既然长江天险已不可守,不妨将战线南移千里,变守江为守山。 蒙古鞑子兵骑射厉害,只能在平原逞凶,山地间难以施展,我军只须在要道筑城寨、用大炮,凭险据守,再加畲人、客家山民为辅助,鞑子铁定过不了这连绵群山!”

张世杰微微点头,他久历战阵,一听就知道这个方略的可行性比自己的高,自己一心收复临安洗雪前耻,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 到底武人心眼直爽,刚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诚心问道:“据守两湖八闽固然是好,但我们就留在这湿热瘴气之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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