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看她看他,不知是该仰天大笑还是该顿足捶胸,当日他认定这孩子是李俶的孽种,现在却取名叫安九斤,安庆绪到底是什么脑子,他想羞辱我还是羞辱他自己?“严庄查了东城那帮人,你逃难的时候跟他们住一起是不是,听说你那丫头长得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似的,我要早知道早抢了来,你是我女人,你那丫头也是我安家的,一个也跑不了!”他嘿嘿地笑,抱了我坐起一件件穿衣,我一个接一个打喷涕,伤口千牵百引哀哀叫痛。“冷了?你这身子别再发烧着凉了。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丢了你在床上,你爬又爬不起,还逞强管孩子,你就不会叫吗,我就在船头。。。哦,你不叫,你打小就不喜欢理她。。。”
“安二哥,你认她?你认她是你女儿?”我打断他话。
“那还有假?我都派人去范阳查过了,她娘,叫许什么的,还天天跪了洛阳宫门前要见我,我半月前就知道了。对了,珍珠,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我这名取得好不好?许氏说那丫头生下来就有九斤,大胖丫头哩。你喜欢,我让她跟你好不好?十个八个人伺候,那有什么,洛阳宫里的人都听你吩咐,你最珍贵,你最大,好不好?”
这可是安庆绪?我又有些迷惑了,就象那日他凶神恶煞般出现在永安坊里一样。他时而温柔时而轻柔,转眼又狂风骤雨暴跳如雷,我不敢多想,抓住这难得的一刻——
“安二哥,朝义哥哥从小养她,他也没伤她娘,安二哥你放了我爷爷好不好,朝义哥哥。。。”
“住口!你敢再提他!”他果然翻脸,我捂耳捂眼,簌簌发抖,安庆绪不是史朝义,这般暴怒暴戾,想必不用几日他不杀我我也可以早早解脱。“我说过了,我安庆绪不是这种人!”他拉下我手逼我去听逼我与他对视,“我再说一次,独孤藐和闵浩是自愿留在这里治你!那老头子宁可断腕自废也不愿为我父皇看病,除了你还有谁能逼他下方?啊?”他调息,强忍强压,牙齿咯咯直咬。“你这苯丫头,你以为我跟史朝义一般?为了你容貌身子?我踢了他断刀给你是让你知道他根本无能得到你,就你这苯丫头会夺刀自杀!他史朝义是什么人?范阳是我安家的,他占为己有;河北是我安庆绪刀枪箭雨打下的,他占了去;军饷战备皇家珍宝梨园宫女,他哪样不运回他老巢?现在他史氏领河北十三郡降于唐室,郭子仪和李俶非但纳降还允他父子不入朝不觑见,史思明当了唐室的义王,史朝义受封范阳长使、河北节度使、幽州平卢节度使,四镇节度使啊,真是标标准准的朝秦暮楚!卖主求荣!”
这样啊,是这样啊,还是改变不了啊,早知道的,历史怎能改变,凭我?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假痴假呆!
“珍珠,怎么了?怎么傻了?吓着了?我是不是太凶了?珍珠!珍珠!”
我皱起眉,他手好重,好不温柔。
“珍珠,疼啊?我轻点,我手重,恨不得宰了才好。珍珠,你不喜欢我凶是不是?我在改啊,温柔是不是,我也会啊!你不觉得?我也会啊!”他手舞足蹈,他轻手轻脚,他指天发誓,我闭眼点头,他放我仆睡,被角紧掖,还俯身在我颊边轻吻,温柔,是温柔,象大哥,象。。。“兹拉”一声,帷帐一角撕破,“我手重,手重了些。”他傻笑,还是学不象哦,他始终是个武夫。
“笑了耶,珍珠,又对我笑了耶,我很久,很久没见到了。”他捋开我发,贴着枕来亲我,胡子茬茬,粗糙面庞,在我面上磨过,在我颈上滑过。他探手入我衣摆,又粗又大的手掌,极熟悉女人的曲线,翻过我身,他不加一丝重量于我,灵巧地挑开层层衣襟,抚上盈盈小巧。“珍珠,我这辈子最悔的就是。。。雪山下我要是要了你就不会苦那么多年了。。。酒跟女人都是假的,醒了就都不是你。。。我不是稀罕做皇帝,就是忍不下。。。你就该是我的,早该是我的。”
我闭目忍住泪,咬唇忍住声,我不会告诉他他日的史朝义会卖主求荣再叛唐室,不会告诉他有朝一日大燕的宝座会踏在史朝义的脚下。回返魏州安逸一生,不争江山不于我郭家为敌,什么爱妻如命将他自己送给我,这些都是什么!我交托一生的两个男人,一个冷漠如石一个心狠手辣,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永无改变,我就是太相信自己才会输了历史!人的命,天注定,他们是枭雄,便无法改变!
“你好美,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没变,那么美,那么小。。。”
“安二哥。”我唤他,他托起我脸,轻吻轻抚,“珍珠,我忍不住,我轻些,我轻些,我不弄痛你,我保证啊。”我不怕痛的,我早被捅得千疮百孔,没人让我选,没人容我选,我从来,由不得自己。“安二哥,九斤给我养好不好?九斤。。。叫九瑾好不好?”我在他的允诺下无暇笑起,“瑾儿,我有瑾儿了。”
我再没有层层保护,长发鬈腰,无依无助。
“殿下!殿下!严御史急报!张保宝反了!张氏保了庆王逼宫了!”
(注:安禄山三子安庆恩封庆王。)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第四十八章 还珠泪(一)
天亮守在我身边的是两个人,爷爷,还有一个,是安锦绣。安锦绣风风火火,一进舱就分派人手照顾九瑾打理舱里,“小姐,今日风大,殿下说在运河岸边上泊上一日,明日我们就能进城了。”她抿嘴笑,她是误会也是没误会,安庆绪是个粗人,他的温柔总是突兀,总是格格不入,地上床上衣衫凌乱撕裂,被下我的臂晶莹裸露。“小姐的模样一点没变哩,怎教殿下不心心念着想着放不下呢?”她为我穿衣梳头,铜镜明亮,镜中的她是少妇般的圆润,而我依旧是美中处着稚气,盈弱不经风,一如六年前。
她退出舱外去煎药,我又发烧了,我现在的身体,一阵风都能吹垮。嫣嫣的额上搭了冰巾,爷爷一遍遍为我抹巾降温,老泪由沟壑般的眼角渗出,爷爷的皱纹好深,以前可是鹤发童颜的。“爷爷,我没事,他没有。。。”我安慰爷爷,也安慰自己,安庆绪走得仓促,洛阳的宫变让他提前出手夺位,也让我躲过一劫,只不过那劫迟早要来,他多予我一日自由是因为他在洛阳血腥剪除异己罢了,等他身披黄袍登基大宝便是唯我独尊之时,我,便是那一直想得到又一直没得到最后一朝得到予取予求的玩具。“孩子,爷爷不会任由人欺负你,爷爷带你回家好不好?李该是天算,他说回祖乡能救你,我们回吴兴去,那里暖些,你受太多苦,这里没一个人是好人,都不是好人。。。”
爷爷为我操碎了心,是他吹胡子瞪眼说服安庆绪水路送我去洛阳,否则车马颠波我更生不如死,是他铁了心留下医我治我,他明知一入洛阳便是龙潭虎穴。“丫头,呆会的药会难受些,撑着点。”他极低地嘱咐我。我默默点头,爷爷被带离舱中,我一无反顾地喝下药,然后,吐血,一口接一口,殷红鲜血,喷涌而出,脑中清明如镜。
“来人啊!老神医呐!小姐!小姐!”
“安守义!安守义!快去!找殿下啊!小姐不行了!呸呸!小姐吐了很多血!你快去!找殿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