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如云金发被她盘在脑后,光洁的额头与纤秀的鼻梁就这样暴露在暖黄的灯光下。她一只手挽着米白色的手包与一袋便当,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棉花糖。浴衣衣袖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露出皮肤白皙、线条清瘦的手腕来。
目光相对,林原薰没有说话、也没有向他打招呼,而是凝视着他,缓缓垂首,轻轻咬住了手中竹签上洁白如云的糖絮。
轰焦冻没有移开目光,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林原薰很快便抬步跨上坡道阶梯,木屐轻轻磕在石板上,走近了才能听见响声。她头上发簪末端垂落的、色泽柔和的吊坠珠串与腰上的流苏和着步伐轻轻晃动,灯盏映射下的流光从她眉眼间轻轻一沾,又迅速溜了开去。
灯光掩映下,她的皮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一般。
“还在巡逻吗?”靠近后,林原薰站在距离轰焦冻两级阶梯的下方抬起了头,开口问道。与庙会的气味有别的、女性身上特有的清浅香气逐渐氤氲开来,鲜明而动人。
银红发丝的青年背光而立,发尾几乎要融化在灯光之中。他垂眼看着她,目光描摹着她的身姿,最终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
林原薰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轰焦冻身前。在坡道上上下下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奇地打量着分别穿着职业英雄战斗服与浴衣的两人。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她。
“我有规定的巡逻路线,不能跟着你。”他轻声说道,“里面人很多,可能会有点挤。你穿的浴衣和木屐不方便做太大的动作,要去玩的话小心别被撞到摔倒,也要注意别被人偷走了东西。”
“好。”林原薰柔柔地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啦。”
她不过比他小两岁而已。
“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你就能换班了。”林原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将手机放回手包里,“等下九点,我们在坡道最下面的路牌下见。”
“嗯。”轰焦冻点头,“九点,路牌下见。”
林原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人潮之中,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对于庙会的记忆要追溯到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那时她参加了她人生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庙会,而当时的“参加”是否算普通意义上的参加,亦有待商榷。她只记得那时候,父亲带着她开车到高处,远远地朝着庙会的方向看了一阵子。司机下车过去替她买来了她想要的东西,回来时身上都带着炸物的气味——他带来的大多都是一些小玩具和捞来的金鱼。父亲不允许她吃庙会上的食物,觉得那些廉价小吃都不卫生。
但是司机带来的玩具也只是普通的风车、毛绒动物、水风船等小玩意而已,本身没有多少可玩性,也只有放在庙会的特殊时间与地点,这才绽放了无穷的魅力。它们作为庙会的“战利品”,在没有真正参加庙会的人的手里毫无意义。
庙会后的第二天,她厌倦了那些玩具。庙会后的一周,即便她每天定时喂食,一缸小金鱼也全部翻着肚皮死去了。
驱赶掉不快的回忆,林原薰站在了捞金鱼的小池边,看了一眼“500日元10张网”的标示。
她掏出了500日元硬币递给了摊主,从笑得满面红光的摊主手里领来了十个和纸绷成的小网,蹲下身去。
小池边缘亮着一串不停变色的廉价小灯泡,池水被照得透亮,水里簇拥着拇指指节大的黑红花三色金鱼。林原薰捏紧和纸小网,看准了角落里的小金鱼,缓缓将网伸进水底,随后用力一挑——
在触碰到金鱼之前,湿透的和纸便在水的阻力下宣告破裂。林原薰眼睁睁地看着她看中的那尾小金鱼身子一摆,灵活地从和纸的破洞间溜了出去,口中吐出一串小小的气泡。
她没有气馁,而是拿出了第二张网、第三张网……很快,500日元换到手的十张和纸小网全告破裂,小金鱼却一条也没捞着。
林原薰怔怔地拿着还滴着水的小网,看着池中密密匝匝的金鱼,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失望。
摊主坐在拼起来的简易鱼池后面,看见林原薰垂着头发愣,便凑了过去,问道:“还要再买网吗?”
林原薰咬着下唇抬起头,声线中带着几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我买了十个网,都破了。”
灯下美人一颦一笑尽是动人处。摊主看着她的神情,心一软,把她拉到一边去,又给她十个网:“再送你十个,如果捞不到的话,我就送你两条金鱼。”
林原薰一愣,连忙摇头:“我还是花钱买吧……”
摊主硬把网塞给了她,压低了声音:“没关系,我这些鱼进货的时候一百日元三条的。”
林原薰:“……”
又用光了摊主送的十个网,她依旧一无所获。但摊主却真的遵守诺言,用袋子装了两尾小金鱼送给了她。
拎着小金鱼,林原薰又去玩了套圈游戏、射击游戏,还赢得了一串五颜六色的小水风船。走到庙会尽头后,她又折回来,专门挑卖小吃的屋台,买了炒面、章鱼烧、烤鱼和炸鸡块。原本的棉花糖早已被她吃完,她就又买了一杯冰奶茶握在手里。
她不知道轰焦冻换班结束后会不会肚子饿,所以看到好吃的都买了一份。
看着时间快到九点了,林原薰艰难地提着大袋的食物,穿过喧嚣的庙会街道,一步步走下坡道,脖颈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