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宫廷时的年纪太小,只玩过双陆之类的游戏,不曾正统地学过棋艺。后来在天穆山的时候,萧劭担心阿渺疏于文韬,倒是时常会让赵易送些经史子集、诗棋乐画的书籍上山,每一本皆由自己亲自标注过详细的讲解,清晰易懂、足以自教。但阿渺每日练功练得精疲力竭,后来又发展了淬火锻铸的业余爱好,对于哥哥送来的书,便只挑拣自己感兴趣的读了些,不曾仔细钻研过。
所以眼下……
旁边的谢无庸却不以为意,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白子旁的一点,对阿渺说道:
“开局先占角。毒医占了小目,你可取星位。”指尖飞速点过,“九星以天元为中,此处,还有此处,为四边星……”
对案映月捻着胡须,表情傲倨,却没出言阻止谢无庸现教徒弟。
阿渺听得认真,学得也很快,一边落着棋子,一边将师父所授在心中细细分析消化。与此同时,也恍然意识到、为何甘师姐和白猿师兄那样自视甚高之人,每次提到师父,尊敬爱戴之情都难以言表。
谢无庸脾气虽然很是咄咄直接,也丝毫谈不上和蔼可亲,可传教技艺时可谓倾囊相授、甚有条理耐心。
阿渺对这位久闻名而不得见的师父,渐渐也生出由衷的好感,想起之前映月先生的话,大起胆子请教道:“师父,刚才映月先生提到乾坤震三杀,是不是说,只要学会了这三层的杀式,就能像师祖那样,嵌棋入盘?”
谢无庸面无表情,专注棋局,半晌,指挥着阿渺落下一子,方才缓缓开口道:“乾坤十六式,是杀戮场上与千人交锋所用之式。震式则无形,惟快狠准三诀,需得常与高人交手、取人性命,方能有所悟。你学不会震式,就学不了乾坤式,若能学会了乾坤十六式,莫说嵌棋入盘,移山倒海也不在话下。”
常……取人性命?
阿渺禁不住抬起眼,跟坐到了侧席上的白瑜对视了一瞬。
“莫要再分心!”
谢无庸提点阿渺,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棋局,又弈了几步后,“学得有些皮毛了,自己来下!”
阿渺心里没底,又不好给师父丢脸,只得硬着头皮,每走一步都思索良久,在脑海里先前前后后地演绎大半天,确认无误后,方才落子。
小道僮端着茶水,进进出出了好几趟,阿渺手里捏着的一颗棋,都未必落得下去。
时间长了,她也就慢慢地沉浸了进去,恍然不知屋外已暮色悄临,案头灯盏火簇轻摇。
阿渺伸出手,有些迟疑不决,手里的棋子欲落未落。
眼下的局面似乎是个死局,不论下哪里……都必然会输掉吧?
这……
到底应该下哪里呢……
不知何时,有熟悉的兰芷气息从身后袭来,一截珠色纱袖拂过手腕,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往下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