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枪口下不怂的,要么是英雄,要么是憨熊。
李可健二者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小到大,面对过最大的威胁不过是父亲的鞋底而已,当子弹从耳畔飞过,才知道什么叫命悬一线,当即他的腿肚子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再也挪不动了。
不但挪不动,连站立都困难,李可健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双手不由自主的抱着头,大脑一片空白,又是一枪飞过,吓得他当场尿失禁,棉裤里一片温热。
杂乱的脚步声,南腔北调的怒骂声,但却不是冲着李可健来的,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两伙人正在争执,一边是穿着臃肿棉袄军装手持卡宾枪的宪兵,一边是穿着美式派克短大衣的军官们,双方围着一辆美式吉普车各不相让,剑拔弩张。
远处墙角,成丰冲自已招手,李可健终于回过神来,猫着腰,连滚带爬地逃过去,躲进墙角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跳声大的自已都能听到。
“宪兵和空军三大队又干起来了。”成丰嘀咕道,“咱别掺和,赶紧溜。”
李可健说:“我刚才看见林泽源了。”
成丰目不转睛,林泽源死没死,对他意义重大,这意味着凶案不存在,陈庭晖就是无辜的,小小勤务兵就不会沦为丧家犬。
“哪能办?”成丰情急之下家乡话都出来了。
“回林府。”李可健斩钉截铁。
准确地说,这户独门小院的房子不配称作林府,林泽源是会计出身,谨小慎微不爱交际,身后事也没太多人参与,这会儿已经接近深夜,吊唁烧纸的亲朋友好只剩下零星几个,敞开的院门内,孤灯火盆,白幡黄纸。
院门外十几米外,避风的斜拐角处,李可健和成丰已经蹲的脚麻,成丰问啥时候过去,李可健说再等等。
“刚才吃了个闭门羹,再去还吃咋办?”成丰把手抄在袖筒里,鼻头上挂着一绺清水鼻涕,冻得。
李可健说:“林泽源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家门口徘徊,他不是应该藏起来才对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
成丰摇头,鼻涕也随着脑袋的晃动甩来甩去。
“林泽源在看,谁来吊唁自已,他还在等待一个时机以便和女儿接触,事发之后,父女俩根本没有时间交流沟通,等烧纸的人都走了,就是最好的时机。”
成丰兴奋起来:“对对对,抓个正着,就能把陈司长的冤屈洗清了。”
李可健正色问道:“成丰,你说实话,有没有拿陈将军的配枪。”
成丰摇头的频率更高了,李可健相信他没撒谎,剧本杀里的成丰,和现实中的成丰截然不同,面对傻乎乎的勤务兵,李可健有一种智商上的碾压感,颇为骄傲自豪,只是裤裆里冰冷挺硬,尿裤子冻结实了。
更夫敲着梆子喊着防火防盗的号子走过,这已经是第二趟了,守夜的邻居大妈熬不住也回去了,依然没等到林泽源现身。
“执行第二方案,直接杀进去。”李可健说。
“为啥?”成丰不解。
“我怀疑刚才打草惊蛇,林泽源今夜也许不会来了。”李可健煞有介事道,其实是他撑不下去了,在这儿蹲守到明晨,怕是要冻成冰雕,倒不是说气温多么低,实在是穿的太少,没有棉毛内衣羊毛衫做保温层,赤身外面裹一件棉花都板结了的破袄,实在是不抗冻。
“那你不早说。”成丰抱怨道,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穿的是一双匡威的单鞋,双脚已经冻麻木了。
办丧事的家门是不关的,门上贴了一张白纸,门两侧摆着五六个花圈,堂屋里守着火盆披麻戴孝的林然看到这俩人又回来了,顿时警惕起来,起身就要喊人。
“你爸爸没死!”李可健一句话就让林然放弃了呼救的想法。
在火盆旁坐下,李可健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他把谱摆的很足,让林然去倒两杯热茶来再慢慢解释。
喝着热茶,李可健娓娓道来,他拥有无与伦比的信息差,每一句话都让林然震惊无比,无言以对。
“首先,林泽源没死,这不是推理出的结果,而是事实真相,我看到他就在附近晃悠来着。”
此时林然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迷惑,这也验证了李可健的猜测,父女之间早有默契,林然是一定程度的参与者,她知道真相。
那么就用自已江户川柯南一般强大的分析推理能力让她颤抖吧。
“令尊假死,手枪失窃,都是为了制造冤案,嫁祸给陈庭晖,陈司长是国防部监察司的长官,他手里一定有某人的把柄,而那个人又拿捏着令尊的软肋,以至于连你都不得不为虎作伥,盗走了陈庭晖的马牌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