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朱臻晴在潘宅找到了最贴切的答案。从小到大她得到过无数人的关怀照顾,身边使唤过的老少奴婢数都数不完,但居然还是被潘氏的细緻入微惊吓到了。
&esp;&esp;每一口饮食最恰到好处的色香味温,每一床被褥由硬及柔的层层铺垫,每套内外衫的舒适与搭配,连她因卧床而披散的秀发每日用的梳头香都会随着当日摆放室内的花盆而相应变化。
&esp;&esp;大夫为她开了许多滋补药方,哪种药配哪种材质的器皿药效最能彰显,各种汤药的苦涩该附上哪类口味的蜜饯能最快压下嘴里的不适。室内清晨开门透气能暖而不热,正午关窗避阳能静心沉睡。她醒着时还有书画丝竹可以怡情,碧霞奴有节有度的早晚问安可以让她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新鲜事。
&esp;&esp;现在不止是朱臻晴受用感动,连存心想挑刺的顏济桓也哑口无言。住进来快一个月了,他甚至没有亲手照料过妻子一次,见都没有见过也想都不可能想到的种种周到使他根本插不进手,他只需要坐在一旁当个陪伴的废人,顺便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伺候,仅此而已。
&esp;&esp;「我最爱的那张小圆脸终于回来了。」这天晚上丫鬟刚伺候完朱臻晴进膳,顏济桓便开心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间聊,「气色也白里透红像朵桃花。」
&esp;&esp;「你该不是在笑我胖吧?」
&esp;&esp;「确实胖了,」他没否认,「但是我最喜欢的胖。」捏起来软软的,抱在怀中手感特别好。
&esp;&esp;「济桓,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伸出手去搂住丈夫的脖子,「潘氏口口声声恨你们恨到不惜杀人,又怎可能对我们如此不遗馀力的照顾?」这种程度没有真心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esp;&esp;「也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顏济桓回搂着她的腰不怎么情愿的承认道:「在对待无怨无仇的人时她应该是个好人。」
&esp;&esp;唉,还在这么言不由衷。
&esp;&esp;「那我明天要与她好好聊聊,」这颗结在他心里的大疙瘩非得解开不可。「你只能听,不能插话。」
&esp;&esp;「什么意思?」她精神才刚养好就又要不安分了?
&esp;&esp;「就是啊,我怀疑碧霞奴千真万确是你亲妹妹。」
&esp;&esp;「请七少夫人不要再如此猜测了,」隔天一早来送药膳的潘氏便又一次否定了这个事实,「孩子跟顏家真的无关。」
&esp;&esp;「你不承认也没关係,」有所准备的朱臻晴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把计划好的对策宣佈出来,「你说她爹是个木材商人嘛,那我就差人去黄册中查出那男人,三日之内必有回復。」包管连他家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esp;&esp;「七少夫人,请开恩。」心堤破防的潘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床前,「碧霞奴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了,请不要让我们母女分离。」
&esp;&esp;「你是说,」朱臻晴微瞇着双眼看她,「她确实是顏家的血脉,但公公并不知情,你怕说出去女儿会被夺走?」
&esp;&esp;「老爷大概并不会认下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潘氏凄凉的回答她道:「只是我担心碧霞奴知道真相后会不谅解我。」她在女儿心目中的观感会受到极大的破坏。
&esp;&esp;「可你產女的时间对不上啊?」她离开顏府是十六年前,碧霞奴这个月才刚满十四,「还是你谎报了她的生辰?」
&esp;&esp;「不,我没有谎报。」潘氏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得远远的顏济桓,再垂下眼帘满脸羞愧的说:「我那时并未离开金陵,一年后又与老爷见过一面。」
&esp;&esp;「你是刻意瞒着公公回到家乡,也并未嫁人?」
&esp;&esp;「是。」
&esp;&esp;「那你的钱到底从哪儿来的呢?」就算她有生意场上的手段,起家本也总得有一些吧?一个专事伺候人的丫鬟又存得下几个钱?
&esp;&esp;潘氏深含隐忧的视线再一次投向了窗边的顏济桓。
&esp;&esp;「虽然我相信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但你不说明白只会让各位少爷一直误会下去。」
&esp;&esp;从她的眼神已经可以判断,潘氏想隐瞒的对象正是丈夫他们兄弟七人。见不得人的事通常都是坏事,可善于看穿人心的朱臻晴坚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她不是坏人,也没有做出对不起顏家的事。
&esp;&esp;「我不能说。」
&esp;&esp;「那就报公案吧。」她伸了伸背,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碧霞奴是公公的骨肉自当认祖归宗,你在这里的一切财物是不是当年偷盗东家而来也待审理,我都会让于知府一併严办。」
&esp;&esp;用这么残忍的手段逼迫潘氏实非朱臻晴所愿,但比起维护这位长辈的尊严,她更希望能尽早治愈丈夫那颗已受伤多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