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入宫时堪堪只有十三岁,今年也已经二十七岁了,当初开始时是先皇身边的女官,后来徒嘉景即位后,被调拨到柳皇后那边去伺候;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家的女儿,却为了虚无缥缈的荣华甘愿进来为人奴婢;待她耗费年华到了十七岁时,柳皇后焦急于膝下无子,见贾元春生得模样秀美,人品恭顺,便打起了借腹生子的消息。
正是一拍即合,毕竟是皇后安排的女子,徒嘉景宠幸之后,也给了贾元春一个贵人的封号;然而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柳皇后居然被诊出怀了身子,欣喜若狂之下,她哪里还会愿意见到贾元春呆在偏殿?索性便打发了她去延庆宫和几个选侍一块住了。
贾元春的容色算不得绝佳,生得一副端庄姿态,不适合邀怜乞宠的媚人手段,再加上她资历不深,更比不过宫中其他人,被封为贵人之后,在延庆宫寂寂呆了十年。直到前儿不久,荣国府贾老夫人出卖了徒嘉旻的下落,以示嘉奖,徒嘉景便将她提溜上来,升了贾嫔。
“母后也不必担忧,想来看得清楚的也不会没眼色跑去告诉荣国府那帮人,何况——”林清微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一丝恼意:“他们家人,可都自大得很,便是有人去说,只怕也是被轰出来的份!”
延庆宫中,方才接了旨意的贾元春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送走皇上身边的红人历文总管,抱琴掀了帘子进来,便瞧着自家主子呆傻的模样,她上前福身行礼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总算是见到了娘娘的好,如今得了陛下宠爱,咱们延庆宫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回过神来,听了抱琴的话,贾元春不由得扬起唇角,作势去打她:“你这丫头,说什么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话可不能说出去!”想着方才圣旨中的内容,她心情飞扬起来,凤藻宫尚书、贤德妃,这在本朝立国以来,可是从没有过的恩宠,“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贤德二字,不枉自己苦熬了十年……
抱琴觑着自家主子神采奕奕,忙继续道:“娘娘,历文总管说,您现在可是贤德妃,地位尊贵,因此陛下特特吩咐内府局多派送些人手来与您使唤呢!还有陛下赐下来的各色珍宝,看得奴婢眼花缭乱的,也不知该如何收拾才好!”
捏着手绢捂住嘴笑着,贾元春浑不在意地挥挥手:“你瞧着办吧,只一点,这些可都是御赐的物件,珍贵非常,叫底下人小心着些!”
贾元春在这儿喜气洋洋的,这道旨意对后宫诸多女子而言却不啻惊雷一般。
“贤德妃?!”柳皇后震惊地一下站起来,死死地扣住椅子的扶手:“陛下、陛下怎地也没和我商议商议呢——”
极力地回忆着贾元春的模样,柳皇后想起多年前的事情,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往日不过是自己身边一个伺候人的女官,如今居然被封为贤德妃!贤德两个字的封号,何等贵重,,岂是一个小小女官受得住!
早知、早知道今日……
事情已成定局,还能怎么样呢?柳皇后颓然地坐回去,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叫皇上这般看重,竟破了例地给了这样一个封号!如此,倒还不如是萧水芙在妃位上面来的叫人安心些!
德妃心中十分郁闷,自己的封号便是德字,这贾元春的贤德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刚刚没了个淑妃压制着,又跑出来这么个人物,当真是气死人了!
至于其他宫中,嫔位上余下的四人亦是恼火郁卒,在这群人里,贾元春算是资历最浅的,谁知道竟然后来居上?!
一时间,因为贤德妃的横空出世,各宫中的主位们都不约而同一致将注意力放在了贾元春的身上。
第76章 战前预谋贾氏省亲
燕云大营中;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北边天际;乌云沉沉。昨夜风吹过处;带来的是满地落雪、玉树琼花,北地平日里萧瑟的枯树竟因着这满枝的盈盈雪色显得清亮澄明;别有些美感。
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积雪之上,唐铭低头一看,脚上毡靴失了半截;微微皱了皱眉头,便见前面站着的人回过头来:“事情办得如何?”
唐铭抱拳行礼,袖子上护甲碰撞着;音色显得清脆而沉稳:“禀将军,匈奴那边的几处粮草囤积都已经照您的吩咐派了人过去;只等着一声号令了!”想着方才暗中离开的人,心中却不由得惊异于他们的身手,神色间便带出一丝疑惑来。
唐遂前摆摆手,握着右手,左手食指自下而上地划过指节,最后同样握成拳头压在右手上,并不言语。
自幼便伺候着唐遂前,唐铭一下子便明白了这手势中的含义,心下大定。
耳畔传来一丝轻微的窸窣声响,余光瞥见旁边营帐边上稍稍探出一些的脑袋,唐铭面色一沉,朝唐遂前看去,却见唐遂前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眼底黑沉,转过身去:“你去吧,不必管这些虫子!”
“是!”
京城中的纷纷扰扰实在是令人心烦啊——唐遂前仰首看向天际间隙透出一缕温煦的暖阳,片刻之后又被层层叠叠的黑云遮盖住;自己在这边关十几年,对官场上这些勾心斗角、人心纷繁已经弄不来了,为官者,当以民为先,争权夺利又有何意义呢?这些人只看着眼前蝇头小利蜗角虚名,丝毫不顾着国家大义,却不知道,底下正是黄雀在后呢!
唐遂前冷冷地目光扫过方才藏着人的营帐一角,心中冷哼一声,什么力气都不出便想从中渔利,真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有心思,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享有这场大战的胜利了……
“大人,瞧着那唐将军似乎很是悠哉啊!”一个蓄须的文士拈着胡子,进了营帐,满脸羞愧地对着上座的男子汇报到。
“先不管唐遂前如何了!”那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手上青筋暴起:“你且过来瞧瞧,大事不妙了啊!”
男子抬起头来,鬓旁已经有些许发丝染上了霜白,然而眉眼间却显得十分精神,俨然便是荣国府贾政的大舅爷,王家家主王子腾。只见他脸色黑沉,将手里的两三张信纸摔在桌面上,语气里满是焦躁:“这群没用的东西,迟早有一日,我的身家性命就交代在他们手里了!”
三年前他由京营节度使被提升为九省统制,其间关节,除了他自己和御座上那一位,没人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前因后果,或许还得加上一个人,萧家的萧嵘德,曾经他的顶头上司。
若说起来,之前,贾史王薛四大家中,王家威势比不得荣国府、财力比过上皇商薛家,但是摊上了王子腾这样一个家主,光这一点就甩了其他三家不知多远;他是个精明的人,早就看到,别瞧着四大家族煊煊赫赫这么些年,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底下这些子子孙孙,不好生思量后路,只有败落的份!
就拿王家来讲,王子腾膝下有一儿一女,夫人王史氏所出嫡女王熙禾,爱之如珠如宝,今年已经十五岁,亲事已定;另外还有个才四岁的儿子,乃是后院姨娘诞下,乳名唤作什哥儿,还是不晓事儿的孩童,他姨娘因着产后失调早早去了,现如今养在王史氏名下。此外。王子腾有个弟弟名唤王子胜,是个无能的人,胡作非为,闹的六亲不和。底下有个儿子王仁,也是个庸庸碌碌的糊涂蛋,糊不上墙的烂泥。
稚子尚年幼,长侄不上进,何况前些年岁的时候,因为掺和在义忠亲王和忠顺亲王的事情里面,先皇和如今的皇上对着四大家族早就有了想法……
每每想到这种状况,王子腾心里简直火燎一般,因此,他极有眼色地向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