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田鹏以前知道一些陶树的成长经历,剪辑时也是第一次听这么详细的过程,难受了很久。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发了句&ldo;知你从小不容易,我很心痛,千万珍重自己。&rdo;
陶树看着这句话笑了起来,田鹏怎么还拽出了这么一句信件风格的信息?
田鹏外形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北方男人,一把络腮胡下面却是极具反差的细腻善感,陶树估计是自己讲述的那些话点中了他心里的酸穴,想发一条信息过去笑话他,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去,自己心里却也酸酸涩涩的,他已经离那个噩梦很远了,彼时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足以自保的成年人,但感受到来自他人纯粹的好意和怜悯,依然会让陶树觉得眼眶酸涩,他这辈子接受到的温暖与爱,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与自己毫无血缘的人,而那些和自己共享着基因与血液的所谓亲人,却可以在幼小的自己身上施加那么纯粹的恶。
陶树闭一闭眼睛,把酸涩的眼泪逼回去,给田鹏发去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又去看未接来电。
除了田鹏打来的两个电话,有一个居然是费时宇打过来的。
费时宇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他不是让自己不要联系他吗?
陶树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今晚在灯红那么反常,在柜台上又闹得动静不小,估计是费时宇安排的眼线告诉他了。
但陶树不明白的是,自己反常,费时宇打电话过来做什么?他们俩之间不是已经两清了吗?
陶树打开短信,敲敲打打又删删改改。
&ldo;谢谢你,我没事儿。&rdo;不好,万一他打电话是别的事儿呢?
&ldo;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rdo;也不好,这么说太冷漠了,费时宇正经帮了自己不少忙,做人不能这么卸磨杀驴。
&ldo;啊……&rdo;陶树纠结地用右手搓自己的头发。
心里有一阵强烈的冲动,陶树觉得费时宇是知道了些什么的,自己如果一直不回复他,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悬心?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听见自己的声音确定自己真的平安无事?陶树心跳得很快,纠结得两颊发烫,他在这个时候,也有一点点脆弱,有一点点想听见费时宇的声音,哪怕是听他不着边际地开一两句自己的玩笑。
陶树还是按下了回拨键,心跳比手机传来的嘟嘟声还要猛烈。
&ldo;喂?&rdo;费时宇接得很快。
&ldo;喂……费时宇,&rdo;陶树喊他的名字。
&ldo;嗯。&rdo;费时宇回答。
&ldo;你给我打电话了,&rdo;陶树用着陈述语气,&ldo;你……&rdo;却不知道该怎么提出疑问。
&ldo;眼线说你出了点儿事儿,我打电话来问问。&rdo;费时宇堪破了陶树的纠结,体贴地帮他解惑,&ldo;现在没事儿了?&rdo;
&ldo;嗯,我没事儿了,&rdo;陶树刚刚憋回去的眼泪无声地顺着面颊低落下去,却没有抽噎或哽咽,只平静地流淌,&ldo;遇到一个有点儿麻烦的客人,应付过去了,手上割了一条小口子,就提前下班了。&rdo;
陶树避开了舔舐与呕吐,不管费时宇知不知道,他都不想再提起了。
&ldo;没事儿就行了,&rdo;费时宇的语气非常温和,带着一些安抚的功能,和他平时说话的骄矜和玩世不恭有点不同,&ldo;手上有伤就别沾水了,洗澡什么的注意点儿。&rdo;
&ldo;嗯,我知道了,&rdo;陶树用左手背上的绷带吸走脸上蜿蜒得有些痒的泪痕,&ldo;那,拜拜。&rdo;
&ldo;嗯,拜拜。&rdo;费时宇挂断了电话。
陶树放下电话,奇异地感觉到松弛,从心情到思绪都松弛了,他把手机充上电,又在厨房找出保鲜膜,别别扭扭地往左手上缠了好几圈,最后用牙一点一点地撕开切口,看着包得奇丑无比的手,陶树只好安慰自己至少包的牢实,不会泡水。
陶树洗澡洗得小心翼翼,没有左手打配合,洗澡的时间比平时多出来一大截儿,等他艰难地换好干净衣服,胡乱吹完头发,抱着脏兮兮的衣服去阳台开洗衣机的时候,玲玲已经下班回来了。
陶树惊讶地去看墙上的挂钟,才刚刚凌晨1点。
&ldo;玲玲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rdo;陶树问她。
&ldo;不放心你,今天又不是周末,晚上客人不多,我看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剑兰打了个招呼,让她盯着点儿,先回来了。&rdo;玲玲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把包往鞋柜上一放,又递给陶树一个袋子,&ldo;给,你走得急,自己的衣服都没换,我给你拿回来了。&rdo;
陶树唯一一只好着的手里还抱着换下来的脏兮兮的工作服,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怎么接。
玲玲抬眼才看见他的囧态,紧走两步从陶树手里接过要洗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又麻利地倒洗衣液按开关,&ldo;手不方便就放在那里等我回来弄嘛,要是发炎了可有得罪受了。&rdo;
陶树跟着玲玲,帮不上忙就在边上陪着,&ldo;我挺小心的,不会发炎的,诊所还给了我消炎药,&rdo;他又想事,问玲玲,&ldo;玲玲姐,你今天提前走,灯红……芬姐和红姐那边不会有问题吗?&rdo;
&ldo;没事儿,&rdo;玲玲按着自动洗的程序,&ldo;我打听了一下,今天晚上她俩都没在,出去办什么事儿去了,柜台上那个神经病也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我趁着她换班就拿了手机先走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放心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