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陈铎回来得都比较晚。
叁四月正是毕业生最忙的时候,像向柯霖还要准备毕业考核,临床的工作量不够,还得轮转到康复科待一个月。
按照平时的积累,学位论文写得快的话一两个月就能完成,但奈何拖延症严重,修修改改到月底还没定稿,导师差点都要给他跪下:既然不是在太平间赶的论文,那就求求你写点阳间的东西,别让他现在速速去药房取几颗救心丸吃。
陈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
他忙的是老爷子的后事。
原生家庭不好的人对长辈总是心生抵触,这几年陈铎在他跟前侍奉的时间并不多,就连常泞都没回几次,小时老爷子对他严厉,陈铎记恨在心,与他亲近不起来,只以为自己存在的用处,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
所以死后也要替他守着那些财产。
可整理物件时,发现他多年前给老爷子的一条毯子都起球了他还在用。
不过是一条毯子而已,老爷子想换随时都可以。但送的人不一样,于是再旧都舍不得扔。
桌上搁置的照片是他八岁那年拍的,老爷子喜欢垂钓,那年他们戴着一模一样的渔夫帽在江边,陈铎做什么都不爱言语,垂钓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所以照片的画面是老爷子手捧一条大鱼冲着镜头乐呵呵地笑,连拍了好几张,而陈铎从始至终都是在角落里安静地侧对着。
即便是放下鱼竿合照,他的眼神也没有施舍给镜头。
倒是老爷子很自豪地搂着他肩膀,全身的力气都搭在了他肩上,笑容大得毫不掩盖,比刚才捧着那条鱼还开心。
那时的他看起来还年轻,而他年幼。
长大了也依然没能释怀。
死了的人也是。
陈铎说过两次,爷爷要见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一次都没兑现。所以在弥留之际,他才那么难过地写下一张纸条,和一块他戴了大半生的怀表塞到他掌心,让他交给简植。
陈铎在医院的时候就摊开看了:
「他从来没有以我为荣,尽管我给了他别人都高攀不起的家世。可他说,你是他的骄傲。我没见过,但想想,这世间到底还是俗人居多,你应该也不过如此。」
他陈光昊此生阅人无数。
道理他都懂,爱人和亲人都是自己选择的,割舍不掉的血缘就远离,只不过是陈铎爱她,不喜欢他罢了。
误解太深,以至于此时陈铎想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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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陈铎没回学校,预估等答辩时间出来再说。
柳院长给他批了假条。也没问他要不要继续留在单位,机会不多,每年毕业出去的学生找工作都很难,他知道陈铎有更好的未来。
有些人生来就是所有人的终点。
他甚至不用起步,就已经省去了一辈子的忙碌,稳稳当当地站在金字塔的塔尖。
可理想不能用这些东西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