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齐桓公看天气晴朗,春风和煦,一时来了兴致,带着易牙等一帮侍卫出城踏青散心。出城不远就有一条小河,原来那层厚厚的冰已经融化,清清的河水欢快地流淌着,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像小孩子在唱歌。河边的柳树成行,柳枝低垂,随风摇曳,像晃动着一团团嫩绿的轻纱,路边的枯草根部已经冒出了丝丝绿芽,三三两两的荠菜散落在河沿上,有几只鸟儿飞过,留下一串叽叽喳喳的叫声……猛然间,齐桓公想起了家乡,眼前浮现出淄水岸边的景色:水波浩淼,绿柳依依……
“君上仔细脚下。”
齐桓公沉浸在遐想里,一脚踩在河沿边上,差点就踩到水中。易牙紧跟在身边,眼疾手快,赶紧把他扶住。
“君上可是想家了?”易牙最会揣摸齐桓公的心思,刚才看到他那如痴如梦的表情,便猜想到定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家乡的时光。
齐桓公笑笑,并不回答,却反问道:“离家数月,诸位想家否?”
“不想。”侍卫们挺直腰杆七嘴八舌地答道。
“实话实说,不必说谎。”齐桓公微笑着说道。
侍卫们都默默地笑了,“在家时感觉不到,这离家久了才感到家里样样都好,就连家里的老母猪都比这里的长得俊!”易牙不无夸张地说道,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齐桓公平日里与属下平易惯了,侍卫们并不十分拘束。
“此话不虚!易大夫家里的人个个漂亮,就连他家的老母猪也是大眼睛双眼皮。”齐桓公打趣道,侍卫们笑得更响亮了。
一阵笑声过后,齐桓公道:“走,我们到校场看看。”自己尚且思家,何况士卒?想到此,便想去看看将士们的士气如何。
这段时间无战事,将士们除了值守险要之地和令支城池外,天天聚集在校场练兵。此时,王子成父已经年过六旬,这次出征路途险远,齐桓公照顾他年老,本想让他留守临淄,但他坚决不肯,又加上他多次与戎人交锋,熟知戎人战法,所以依旧让他带兵。王子成父不顾年老,天天与将士们厮守在一起。王子成父练兵很会调动士卒的积极性,他把练兵与竞技结合起来,不仅有射箭、御车、角抵、投石、超距、爬杆、攀爬等传统项目,还吸收了戎人之长,增加了投枪和骑马。所有士卒都要参加竞技比赛。管仲改革后齐国军队从下至上共分“伍”“小戎”“卒”“旅”“军”五级,每个士卒都在最基层的“伍”中参加比赛,胜出者参加上一级的比赛,依次选拔。在哪个层次胜出就冠以那个层次的勇士称号,因此人人争先,个个逞强,奋力去争夺“伍勇士”“小戎勇士”“卒勇士”“旅勇士”“军勇士”,比赛越来越精彩。
齐桓公来的这一天,正是争夺“军勇士”的第一天,举行投枪比赛。所谓的投枪,是一人多高的腊条,一根根鸡蛋粗细,光滑笔直,在细头处装上一个枪头,就是一枝长枪,就是不安装上枪头,只在头上削尖,也非常锋利,可以刺透野猪的肚皮,人们最早就用这种投枪打猎。这里漫山遍野都长满了腊条,这种枝条长得直,韧性强,柔而不折,弯曲成一个环也不会折断,一松手就会弹回去,人们每年都割了嫩条编制筐篓篮等物。由于此物普遍,令支人喜欢把它的老枝砍来做投枪,每人都有十余支。上次与令支一战,士卒们领教过这投枪的威力,在五六十步开外,箭一样飞来,比箭的威力大得多,不用装枪头,只削出尖,一样会把人刺穿。
王子成父见投枪威力大,腊条又到处都是,便让士卒们也都练习投枪,还把投枪列入了竞技项目。
齐桓公来到校场,竞技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士卒们站立在校场四周,将校场围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边的情景,只听得一阵阵叫好声震破了天。王子成父站立在点将台上,神情肃穆地看着比赛,突然有人来报,说齐桓公来到。王子成父急忙到台下拜迎,将齐桓公请到台上。
来到台上,校场一览无余。只见前方场地正中竖着一个草人,与真人大小无异。距草人五十步开外,有一士卒手持投枪,举得与耳齐平,然后身子一侧,腰一扭,手往后一撤,然后又往前一甩,投枪脱手而出,飞向草人,贯胸而过。动作敏捷、快速、连贯、有力,一切不过只在眨眼之间。“好!”数千人一起大喊,响声如雷。那人连掷十次,次次投中,叫好声一次又一次响起。齐桓公被眼前的气势所感染,也止不住与众人一起挥拳叫好。他本来还想问一下王子成父士气如何,待看了眼前情景,便不再去问。
这天晚上,管仲从山里回到了令支城,拿了一卷地图来见齐桓公,对齐桓公分析道,看来孤竹决意不来救令支,是想时日已久,我必退兵,到时再回来复国。为了不使死灰复燃,我必须攻下孤竹。诱敌不成,只好强攻。
齐桓公丝毫也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就强攻好了。
管仲展开地图,指点着介绍一番,然后说道:“两国相隔六十余里,中间山路足有四十余里,山山相连,道路弯弯曲曲,多在谷底,我战车在山道行动迟缓,最怕敌军占据山上夹道伏击,还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为上。”
齐桓公不假思索地说道:“有劳仲父操心全权调度兵马。”
“还请君上亲自发号施令,夷吾为君上当好参谋便是。”
“也好。”齐桓公笑笑。管仲如此这般对齐桓公低语一番,齐桓公静静地听着,频频点头,最后说道:“寡人依仲父所言。”
第二天一早,齐桓公下令,三日后全军出发攻伐孤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