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娇听这口气,倒似是来挑拨的。林婶儿先卖个好给她,说林香莲挨打的事不算在她头上,又说董香儿脾气不好,会坏了她们的生意。她心里暗暗发笑,这样离间的把戏,林婶儿自以为很高明么?
秦春娇面上不动声色,浅笑着问道:&ldo;那依着婶子说,该怎么办?&rdo;
林婶儿面上堆下笑来:&ldo;婶子倒是给你出个主意,你们两个人,其实也忙不开,不如叫香莲过去帮衬你。我们家香莲文静秀气,待人接物那是从来不错的。你让董香儿洗碗去,叫香莲帮忙待客收钱,既不怕得罪了客人,又省了你些力气,不是很好?&rdo;
秦春娇真是气得发乐,林婶儿这算盘打得真好,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她做饭,三姐洗碗,林香莲倒落个最清闲的差事,凭什么?就凭林香莲的脸比别人都大吗?
何况,叫林香莲管钱,谁晓得她会不会私下做手脚,下暗扣?
这其实压根也不用多想,因为秦春娇根本就不会答应。
套明白了林婶儿的话,秦春娇笑的更甜了,她没有答话,却仰头望着天上。
林婶儿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跟着抬头望了望天上,只见蓝盈盈的天空,连片云都没有,她便问道:&ldo;春娇丫头,你看什么呢?&rdo;
秦春娇笑道:&ldo;我瞧着,天上是不是掉钱呢?&rdo;
林婶儿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说道:&ldo;春娇,婶子可是好心,怕你吃了人的坑,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rdo;
秦春娇向她甜甜一笑,吐出一句话来:&ldo;我乐意。&rdo;
撂下这句话,她也不再理会林婶儿,扭身走了。
林婶儿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那张徐娘半老的脸顿时扭曲成一团。她想了一会儿,忽然调转身子,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秦春娇到了董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她喊了两声,董栓柱来给她开门,晓得她是来找董香儿的,没有多问就领她进屋了。
董香儿如今住在老董家院子里后面的一间小茅草房里,黄泥的墙坯,窗纸已经发黄干脆,稍稍一碰就脱落下来,屋顶的西南角上还破损了一小块。
秦春娇早先并不知道董香儿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如今看见,只觉得心酸。
董栓柱敲了敲门,便说道:&ldo;三姐,春娇姐找你来了。&rdo;
门吱呀一声开了,董香儿忙把秦春娇往里让,董栓柱晓得她们姐俩有话说,便走开了。
秦春娇进了屋,只见这屋子里黑洞洞的,靠窗一张破木头床,地下放着一张小木桌,另有一口小木箱子,想是放董香儿衣裳的。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董香儿让秦春娇坐在床畔,她就忙着要往前头去倒水。
秦春娇晓得她家那些事,便喊住了董香儿:&ldo;三姐,不用忙了,来前我刚喝了一壶茶,不渴。&rdo;
董香儿这才停住了脚,又走回来,不好意思道:&ldo;妹子,对不住,姐这儿就是这样,没啥招待你的。&rdo;
秦春娇摇了摇头,只说道:&ldo;我没什么,倒是三姐你住在这样的地方,真是受委屈了。&rdo;别的不说,单是那破了一角的屋顶,晴天倒也罢了,阴天下雨,可不要漏的满屋子都是?
董香儿却苦笑了一下:&ldo;这家里能有我个容身的地方,已经是满顶了,我也不敢再奢求别的了。我现如今是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rdo;说着,又宽慰秦春娇道:&ldo;拴住说了,明儿就帮我收拾房顶。&rdo;
秦春娇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别的法子,便将带来的钱拿了出来,说道:&ldo;三姐,这是咱们这两天赚得钱。咱们这两天满共赚了小二两银子,刨掉本钱,还有一千八百文,你的三成是六百文,我给你拿来了。&rdo;说着,就将那包钱拿了出来。
今天她多做了一锅豆腐脑,还有红枣糕,全部卖了个干净,就比昨儿更多赚了些。
董香儿看着那包钱,鼓鼓囊囊,颤抖着双手接了过去,入手沉甸甸的,里面那黄澄澄的铜钱,在她眼里就像秋天的果实,甜美醉人。
这是她自己赚来的钱,她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
她在娘家时就不必说了,家里压根不会给她一个子儿,出嫁后在李家,那李根生又是个天下头一号窝囊废,两口子没黑没白干了不少活,但口袋却一直是空的。想花十来文钱买盒胭脂,都要看婆子的脸色,听小姑的奚落。现在,这么一大包钱在她手上,完全的属于她一个人,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董香儿想着,竟然哭了起来。
秦春娇默默不语,她明白董香儿的心情,这靠着自己一手一脚的赚钱养活自己,那份踏实和底气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劝,晓得这会儿劝是没用的,便索性扯开了话头:&ldo;三姐,我有个笑话讲给你听。&rdo;说着,就把适才碰见林婶儿的事讲给了她听。
董香儿果然不哭了,将手一甩,柳眉一竖,张口骂道:&ldo;这个长嘴婆娘!她女儿是我打的,有本事来找我!背地里调唆三四,两面三刀,也像个长辈人干的事!她那宝贝女儿比天都大,谁都要惯着她!&rdo;她越说越气,当即就要跳下床去找林婶儿算账。
秦春娇拉住了她,说道:&ldo;三姐,算了,她到底也没咋的,咱们不听她的,她就什么法子都没有。论起来,她到底是长辈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你跑去跟她吵闹,便宜捞不着,倒还给自己惹上一身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