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我妈突然语重心长。
“木木,有些事妈妈一直觉得等你再长大些就告诉你,可是在爸爸妈妈眼里你怎么会真的长大。所以…”
“妈,现在这场景和氛围也不适合说你隐瞒我多年的那些个秘密,等我们出院了回家说去。而且很多事不是能靠人的意志转移,我知道的。”其实我只是似懂非懂,猜测可能。
也不愿意他们在此处还担忧着我,我希望发生的所有都来自我丰富的幻想能力,我希望我们碌碌无为,平庸的活下去。
可是眼泪爬上母亲大人的眼角,摇摇欲坠。
“不是吧,薛女士?我这当事人都没怎么着呢,您悲伤什么?咱不哭行不行?您要是真打算哭,我可跟您一起哭啦。要哭就哭个痛快,再说了,您跟我爸商量过没就急着告诉我?小心我爸治您的罪!”医院这地方真是邪门,人们在这里通常是哪件最伤感便挑着说哪件。好在薛女士破涕为笑,我也跟着笑起来。
“妈妈,您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您要相信我,相信爸爸,也要相信您自己。”我趁热打铁,激昂斗志。
这些话放在平日我不会说出,即便想,也要再思量一番。我怕自己做不到,生怕发生不好的改变,生怕事与愿违,以至于什么话都藏在心里。
“你的确长大了,不过还是我们的宝贝。”我妈整整头发,我拉起围帘,不想打扰邻床。
“当然,哪怕到了68岁也是你和爸爸的宝贝,行不?”我把脸放在我妈面前,让她看到我说完整句话后翻出的白眼。
“等你68岁,爸爸妈妈早就…”
“打住!你和我爸长生不老,一直不老,天地荒老,你们都不老!”
“哈哈…木木,你快乐,爸爸妈妈就快乐。这一生爸爸妈妈只为你活…”
“妈,您是不是又情感加道德绑架呢?这么透骨的话您也说出来,您什么目的?”难不成又要催婚?上帝!
“你懂的…”我爸一脸笑意,喝口水,托腮看着我和妈妈逗乐。
“千万别,你俩若是不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不管哪个再来这么一出,我保准吓死。还找什么男朋友结什么婚,别到时让人家英年丧偶,多对不起人家。”这些在长辈听来不吉利的话真的可以叫他们停止催促年轻人的婚姻进度,果然两人非常生气,不过很快温和。
“木木,晚上你睡床,妈妈睡椅子。”
“妈,您讲笑话呢?真的不好笑。”
“你昨晚没休息,今天又来回跑了一天,今天晚上怎么也得睡个觉吧。”我妈言之凿凿并有理。
“对,对,对,但也不能叫您躺在椅子上,所以今晚我爸回我的住处,我陪床。不要多说其他!我一定不听!”他们知道我倔,既然能决定,那就谁也改不了。
我爸一步三回头,叮嘱的话大概有毕业论文那么长,我叫他打车回去,不要不舍的。我会及时向他报告妈妈所有的动态,终于离开病房。
丁紫稍晚一点走出病房,直到十一点多才又回来,竟带着一身烟味。我向爸爸报平安,有些累,眼皮沉重,整个身体也不再对抗地球引力,躺在折叠床上闭了眼睛,任凭岁月流失。
房门打开,走廊里刺眼的灯光冲进来,有脚步声,越来越远。应该是丁紫走出病房。脑中像快凝固的动物油脂,沉沉浮浮,油腻后进入深睡眠。
早晨被医生和护士挡在身后,看不到薛女士的表情。我爸早就做好早点等在旁边,因为冠脉造影不是很成功,主任医师建议做冠脉超声成像,费用很高,叫我们商量后再做决定。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和新进检查医嘱后浩浩荡荡的走出病房,像是一列勇士。
而我的心绪又开始起伏不定,三人下楼绕着医院的花园转了几圈,百态现眼。有人茂盛,有人凄凉,五味杂陈,却也无非尔尔。
街上车水马龙,热闹不堪,索然无味。
检查是要做的,拿着医生开好的导诊单寻找超声科室,人多味杂和各种虚弱,满满的堆砌在我周围。无比想离开,可早就被禁锢。也敌不过对薛女士的爱之切。
一项检查将近两万块,我知晓检查的意义。交费的卡是我爸给的,我当然愧疚。可现在工资微薄,自保都难。常想换一份工作,又自知无才无德,何处可容我。明知不可如此过一生,想碌碌无为也想信手拈来,终究两难,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