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如果。
铅笔断了,那是他唯一一支。
许茕茕盯着他手上的冻疮,问:“难受吗?”
她问了句废话。
“没关系的。”纪寒灯笑起来,“我每年冬天都会长,已经习惯了。”
八九岁的年纪,说出了八十岁的口气。
傻瓜。许茕茕在心中叹息。手指明明都肿成红面馒头了。
她起身,从储物柜抽屉深处翻出一瓶冻疮膏,挖了一大块出来,拽过纪寒灯的手,仔细涂抹到他那几根肿起来的手指上。
许家人用冻疮膏一向只舍得小块小块地涂,今日许大小姐对纪寒灯破了例。
冰凉的药膏落在他皮肤上,被女孩的指腹缓缓揉开,肿痛和瘙痒在她的抚触下一点一点减轻、变淡。纪寒灯一动也不动,安静地注视着许茕茕低垂的眉眼,有一瞬,竟然想凑近一些,认真数一数她有多少根睫毛。
在许茕茕面前,他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非常孩子气的、莫名其妙的、奇奇怪怪的念头。
其他孩子也会这样吗?
纪寒灯不太确定。他在父母的指导下打过架,要过饭,偷过东西,他十分确定,自己并不正常。
罪犯父母只会生下个小罪犯。大人都这么说。
如果许茕茕知道他干过那么多坏事,还会像现在这样温柔细心地帮他涂冻疮膏吗?
还有自己头上越长越多的白发,班上同学每天都会嫌弃嘲笑他,许茕茕呢?也会觉得他很丑很恶心吗?
心脏似被巨大的黑手攥住,纪寒灯蓦地缩回手。
“怎么了?”许茕茕吓了一跳。
“可以了。”他垂下头,身子有些抖。
寒灯,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是金晓慧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不要幻想会有人爱你,在乎你,不嫌弃你。
否则,当幻想破灭的那一秒,你会没命的。
每当说完这些话,金晓慧都会笑容灿烂地摸摸他的头:“乖,世上真正爱你的人,只有爸爸妈妈哦。”
当他差点就要相信这句话时,却在不小心弄断了金晓慧的发绳后,立刻被她一脚踹翻在地。
“废物。”金晓慧一脸厌恶。
乖。
爱你。
废物。
只有最后这两个字是真的。
在妈妈心中,他连一根发绳都不如。
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下次你自己涂去!”许茕茕收起冻疮膏,蹙眉,“不对,明年你不准再生冻疮了,护好你自己的蹄子,我们家药膏可是很贵的。”
很贵,指五块钱三瓶。
而纪寒灯则把重点放在了“明年”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