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痛痒
“娘娘心下是心疼您的,只是这等国事,太后也是在是插不得手,不过您也不必太着急,刺客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必有蹊跷,娘娘说了,您便先在这行宫好好住下,陛下是明君,定然不会冤屈了忠臣。”
太后所住的沁芳殿外,半屏扶着苏明珠一路送到了宫门口,口上也是这般不停安慰着。
虽然这话说的处处体贴,但对于她的“求肯,”方太后除了吩咐宫人好好服侍着,将她在行宫内住了下来之外,对于赵禹宸那边,却也一直只是爱莫能助,只能叫她不必多心,等着便是了。
对于太后娘娘这样的反应,苏明珠其实是早有预料的,太后在先帝手底下过了多半辈子,虽然贵为国母,也仍旧是打骨子里刻出来的谨小慎微,以太后的性子,莫说只是为了她,即便是为了正经的母家方侯爷,恐怕也不会仗着母子情分,便去强逼赵禹宸什么。
若是没有父亲与陛下两厢下的心存默契,亦或者赵禹宸当真疑心了苏家,苏明珠或许还会对太后的这般决定满心焦虑,但既然如今只是做戏给梁王看。
苏明珠对此,心下非但不急,反而满是故意欺瞒太后的心虚与愧疚。
不论如何,太后虽然天性谨慎,但对她还当真已经很是照顾。
毕竟细论起来,太后与苏家并无什么渊源,她也不过曾经在宫中孝敬过两年的情分罢了,只靠着这分内的孝敬,在她已经出宫,苏家还牵扯到行刺君王的大逆之事上时,太后还能留了她在行宫住下,且特意叫半屏替她上下敲打了一遭,不至于太受了旁人冷眼。
单这一桩事,她就应当心存感念才是。
“是,多亏了太后慈爱,若不然,我当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姐姐千万代我叩谢娘娘。”
因着这个缘故,苏明珠虽然因着要故意做戏,不敢表现出她的愧疚之意,但此刻对于半屏的叮嘱,却也认真的一句句应了,又再三的表达了心底里对太后照料的感激,又过了半晌,方才起身去了。
从太后宫里走出来之后,苏明珠也没有回去,而是先去了行宫最角落处,由龙羽卫所看守的父亲住处,进去说了几句话,便满面哀愁的行了出来,又转道去了赵禹宸所住的寝殿。
这帝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见着的,苏明珠到了门口,似模似样的从怀里掏了一小锭银子,托人通传,之后又耐着性子在外头等了足有多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一个小内监满面嫌弃的出来,召了她进内。
只是刚一进内门,这小内监就立马换了一副殷勤讨好的面孔:“主子恕罪!都是为了作给外头的人瞧的,陛下打一早就已在等着您,已催了好几次,着急的很了。”
这个正是之前在抱月峰下,特意坐船过来与她传信,魏安的小徒弟喜乐。
苏明珠当然不会在意他方才故意的冷脸,闻言只应了,又问了几句,便也一路行到了殿内。
喜乐说的没错,赵禹宸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着急的样子,这么热的天,没有安安生生的坐着,而是正在殿后廊下不停的绕来绕去。
“陛下?”苏明珠愣了一下。
看见她之后,赵禹宸转头缓步行了过来,面上倒是还带着笑:“可算来了,可用过早膳了?昨个刚送来的鲜果子,朕叫他们在溪水里湃了,特地给你留着,且先尝尝,开开胃,也省的正经用膳时候总是没胃口。”
虽然赵禹宸对着她时神态都十分平静甚至温和,但苏明珠却不知为何,以她对于赵禹宸的了解,总觉得赵禹宸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带了一股隐隐的焦躁。
她想了想,细细的在赵禹宸身上打量了一圈,扫过了他抿的紧紧的嘴角,最后便将目光放到了他还露在头,还缠了绷带的受伤右臂上。
看到这个,苏明珠便也有了些猜测,开口问道:“陛下怎么了?伤口难受?”
像是没料到苏明珠竟是一眼就瞧了出来似的,赵禹宸闻言一愣,接着便忍不住的低头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便显得真心且高兴了许多,简略道:“是有些,倒算不得什么……”
苏明珠哪里会信这种明摆的敷衍,闻言上前,又仔细问了一遭,这才知道,刺客的箭上淬了毒,之前没有排干净时,有麻痹的效果,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这几天,毒渐渐排了出去,麻痹效果便也没有了,自然就重新疼了起来。
按着赵禹宸的说法,这疼的倒不算是十分厉害,忍忍便也就过去了,只是略好了一些后,今日伤口便开始一阵一阵的痒了起来,且还越来越是厉害,偏偏太医特特嘱咐了,一定不能抓挠,只能靠自个忍着等它过去。
这疼痛,只是不是十分剧烈的,倒是还能忍上一忍,可是这一阵一阵的痒,就实在是太磨人,即便是赵禹辰这等素来隐忍自律的,刚才也实在是忍不住,烦躁到在后廊上绕圈疾走了起来。
她平日里便是叫蚊虫咬上一口,且不许触碰抓挠,都已足够叫人难受,更莫提赵禹宸这会儿还是中毒,那痒的还要比这种更厉害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