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他仍在灯下背书。
不错,确实是在背书,而不是在看书。因为他根本就无书可看,只能是嘴里哼哼着,在背,而且是在灯下看着他那把一泓秋水般的地煞刀在背。
既然是书生。哪能不夜读?而其他的学生和附读生,早就去做梦会襄女或者见周公去了。
只有他这个假书生,二指轻捋着刀锋,微闭着眼睛,低吟浅颂。
微风讽然,灯火摇遥,屋内卷入了一股子凉气和森冷的寒意。
但段一刀毫不介意,似乎并不知道窗户被人震开,有人从窗外闪身跳入。
“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同州主簿。”他在背诵《资治通鉴》的八十八卷:“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来人老眉一皱,因为他听不懂段一刀背的什么玩意,但是,他知道段一刀装假,因为那有书生夜里对着一把要命的家伙背书的,嘴角微微一翘,脸带一丝苦笑的摇摇头。
段一刀回手把地煞刀放在了床头上,挺腰直背的伸伸懒腰。活动了几下脖颈,又念叨了几句,不过,估计只有老天知道他在念些什么鬼文章:“非鸡鸣,此鼠声也。穿窬入户,恶声乎?鼠辈乎?蟊贼乎……”
“嗬!你还真会骂人。假书虫。”身后传出中气充沛的嗓音。
“唷!我还真以为是鼠辈呢!”他整了整衣袍,对着来人煞有介事地双手一抱拳,微微欠身,做了一揖,笑容可掬的呵呵道:“原来是气概不凡的长者。小子无状,恕罪恕罪。”
来人是一位相貌威猛,气概不凡的青衫客,两鬓见斑,但虎目炯炯有神。眼眸开阖间,有神光乍闪乍逝。
“小子,不要假冒斯文。”青衫客也抱拳回礼。
“错,在下早年间的确曾读了几本圣贤书,是如假包换的读书人,尊驾怎么能说在下是假冒斯文呢?呵呵!客居一切不便,客来茶当酒,请用茶。”
他转身在桌子上,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继而双手奉上。
青衫客淡淡一笑,右手一托袖桩,左手接杯。
“谢谢。”青衫客说道。
杯不动,两人的手也不动,但眼神在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浑雄劲道,在两人的中间汹涌。
段一刀的衣袍下摆开始无风飘扬。
青衫客的宽袖口和下衫也在飘扬,猎猎有声。
过了一会儿,段一刀的双膝开始打弯,微微下沉。
青衫客也眼神一动。双腿也开始微微下挫。
杯口的茶水,随即开始震荡,形成了圈圈涟漪,圈数愈来愈密,但茶水一直就不曾溢出杯口。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左脚同时徐徐侧挪。
与此同时,白瓷杯口突然涌升起阵阵轻雾,渐渐的愈来愈浓,一阵阵向上升腾。
又过了几分钟的光景,白蒙蒙的雾气渐消,但杯中茶水早已是点滴不剩。
青衫客手一震,随即恢复原状,手背青筋跳动,眼中的神光弱了许多。
“谢谢你的茶。小子,你很不错,年纪轻轻,修为已达到不可能的境界,天下有你的地位。”青衫客再次道谢,收手松开了白瓷杯。
“不成敬意,请坐。”段一刀也有些气喘的收回杯子,待青衫客坐下之后,才客气道:“大叔,你也不错,老当益壮,阳之力……哦,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火系斗能已达到化铁熔金的境界,如果不是小子我有两把刷子,这两只手估计早成烂熟的猪蹄儿了。”
青衫客怪眼一翻弄,给了段一刀一个白眼,道:“你小子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不过,你有此修为,也难怪能把本城闹的沸沸扬扬。”青衫客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呼吸有点促,而且略呈悠长。可见在刚才与段一刀的较量当中耗力不少。
“大叔,你又错了,不是我段某人存心要闹。而是我段某无意间替人出了一次头,没想就惹下了一大堆的麻烦,差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段某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能吃了亏,还不知道仇家是谁。”段一刀烦躁的摇摇头,道:“算了,不说了,对了,还没请教大叔贵姓,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指教,直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