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样,你仔细地想想,你和杜屹北约会的时候觉得幸福吗?想分开吗?天晚了各回各家关上门,冷清不冷清?他有时候去你那里一起做饭吃,一起看电视,那又是什么感觉?”
许莘仔细想了想,不说话了。
顾小影听那边没动静了,心知肚明地笑一笑:“你看,你也舍不得和他分开吧?这才刚开始呢,等你们越来越习惯这种有人陪的感觉,我才不信你不想结婚!”
这回许莘没吭声,沉默了。
十一月天短,一眨眼就黑下来。门铃响起来的时候许莘刚吃了碗方便面,正在卧室里吹着空调看电视——因为没打算尽快搬家,所以也没交当年度的采暖费,不过现在许莘有点犹豫了,新房子虽然有少许味道,但只要住进来的人就很少能继续忍受旧房子的。再说这好歹也是自己的自留地,充满着自己向往已久的安全感,在结婚之前,自己是不是应该多住一天算一天?
也就在这时候门铃声传到了二楼,许莘披上件睡袍冲到楼下,扒着猫眼一看,当即傻了——怎么是杜屹北?
杜屹北从外面观察着猫眼,眼见着里面晃动着一团黑色,挡住了光亮,可是没人开门,知道许莘又在里面纠结了,便抬手敲门道:“有话让我进去说,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是小偷。”
许莘想了想,终于别别扭扭地开了门,杜屹北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地问:“你还知道回来?”
许莘很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猜就知道。”杜屹北走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说,“你不回租的房子哪里,还能去哪儿?”
“反正左右跑不了我姐和顾小影给你通风报信。”许莘抱着胳膊撇撇嘴,“正好你来看看家具的效果吧,我觉得你眼光还行,这沙发和茶几搭配起来挺好看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客厅的灯,随手收拾了茶几上的几张报纸,没听见杜屹北说话,回头才发现他正打开鞋柜在找什么,一边找一边抱怨:“你这里怎么连男式的拖鞋都没有?”
“难道你希望我这里有男士用品?”许莘似笑非笑,“或者你很希望在我这里看见别的男人的衬衣、剃须刀、毛巾、牙刷……而且还和我的洗漱用品时情侣套装?”
杜屹北笑了,他关上鞋柜的门,干脆也就不穿拖鞋走进来,一边落坐到许莘身旁,一边正色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许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就算躲我也得给我个理由。”
“我只是需要思考一下,”许莘斟酌字句,很认真地解释,“你知道,结婚这件事情太突然了。”
杜屹北看着她的眼镜,过了会儿才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也不眨,许莘有点发愣。
见许莘久不回答,杜屹北叹口气,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次,许莘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喜欢我什么?”
“你善良、耐心,对我很好,”许莘看着他的眼睛,不回避,“当然你的性格也很好,是我喜欢的不愠不火,但是又不至于老气横秋。我和你在一起,感觉没有谁大谁小,好像就是两个同龄人,很平等的心态,偶然遇见了,相见恨晚。”
杜屹北微笑了:“那么,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共同生活?”
“杜屹北,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许莘纳闷,“如果着急,你就不会拖到今天才谈恋爱。”
“傻姑娘啊,”杜屹北一边叹息一边蜷起手指敲敲许莘的头,“我不谈恋爱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急着结婚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啊!”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适合生活一辈子呢,”许莘的语气里有忧伤,“我表姐,结婚的时候也觉得是一辈子,可是孟旭说变心就变心……男人变心的时候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就好像之前说爱你这个、爱你那个的时候,一样理由丰富。”
“你这个悲观主义的孩子。”杜屹北又叹息,也似乎是这时才发现客厅里的空调没有开,便伸手把许莘搂进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充满恐惧,忐忑与哀伤的眼睛,想了想才说:“我不发誓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反正我发誓了你也不信。我只说眼前,许莘,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说过,我以前的圈子很窄,接触的都是医学圈的人,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很新鲜很特别,你在你们三个人中间更像是个中合体,你比顾小影安静一点,比你的表姐活泼一点,你有点犹豫,有点瞻前顾后,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又充满勇气。当然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性格是更好一点的性格,但反正你这个性格我觉得挺好,挺适合我,你最明显的缺点,就是你在绝大多数事情上都算乐观积极,可唯独谈恋爱这件事,你缺乏对自己的基本信任——其实这件事和别的事情一样的,你怎么知道自己走着走着就走不下去了呢?也或许,你会走得很好的,你可以让我有安全感,让我很依恋这个家,让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幸福——你什么都不需要说,但我就愿意陪你一辈子,这样想不行吗?”
听到这些,许莘微微有点张口结舌,她呆呆地看着杜屹北,天色跨下来,里面没有开灯,但她依然能看清他眼睛里的自己——她距离他那么近 ,那么近。
她不能否认,那一瞬间,她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真挚,诚实的目光,无法让她不敢动、不震撼!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胳膊,身体略有些僵,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传来的温度,在冬天室内算不上冷,却仍然有凉意袭来的晚上,让她产生了强烈的窝心感觉。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下一秒,她突然伸手揽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脖子,略一欠身,吻上他的唇。
杜屹北怔了不到一秒钟,马上拿回主动权,冬天的客厅里有阵阵凉意,但许莘还是能感到呼吸的炙热。唇舌间软得好像果冻,又好像棉花糖,她睁开眼,却又被杜屹北伸手盖住眼睛皮,她的手渐渐从他肩上落下,滑到他的胸前,隔着毛衣,能碰触到“砰——砰——砰”的节奏,那一刻她瞬间理解了顾小影的思路——的确,有些时候欲望是本能,或循序渐进,或长驱直入,你只愿沉迷,无力喊停。那不一定是身体的需求,反倒更像是灵魂深处孤独已久之后的攀援,让人仅仅抱住,不能撒手。
直到许莘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窒息而死之前,杜屹北才抬起头。许莘看到他的眼神沉默而深邃,但沉默中有蕴含了太多他们彼此都理不清头绪的东西,也或许,感情本来就是一些杂乱的絮状物,它们纠缠在一起,浓烈的,缠绵的彼此牵连着,容易燃烧,容易导电,一点点摩擦也会噼里啪啦,却经不起狂风大作或者决绝的剪断——但爱上的时候,你宁愿被这些絮状物紧紧捆缚,从肉体到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