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当啷……”
眨眼又是锣鼓齐鸣,笙箫再起。
响板敲打起来更比先前有劲儿了几分,一出《景阳冈》竟然演的是风生水起,一派热闹!
顾承谦喝了一杯酒,酒盏便空了。
一旁放着酒壶。
顾觉非便顺手拎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压着壶盖,慢慢又给斟了七分满,才将酒壶放到了一旁。
那一瞬间,顾承谦眼底险些流出泪来。
他盯着这一盏酒,二十三年的父子情分,又打心底里流淌了过去,让他无法言语……
台上唱的是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是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只要他悔改,只要他肯悔改,便是他有千般万般的错,他也是愿意原谅的。
伸出手去,他颤颤地端了这一盏酒,到底还是喝了。
旁边的永宁长公主,心底已是微微叹气。
同时,打量的目光,也落在了顾觉非的身上:这六年来,他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也不急,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么想着,永宁长公主思索着近日来朝堂上的局势,又回归到那微醺的状态里,慵慵懒懒。
楼上,陆锦惜的目光,已经在那三个人之间,来回了许多次。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一个一个的细节,拼凑起来,竟好似比台上那一出《景阳冈》还要精彩上千百倍!
下面已经有不少人,跑过去,借着给顾老太师拜寿的机会,也敬顾觉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去了有三拨。
好像顾觉非一出现,整个影竹楼里的中心,便已经有了隐隐的偏移:从顾老太师的身上,朝着顾觉非挪了一点……
这个趋势,虽然不很明显,可落在陆锦惜的眼中,便变得格外有深意。
她看出的东西不少。
第一,父子之间,隔阂颇深;
第二,顾老太师的心肠,似乎不是特别硬。在朝上她不知道,但对顾觉非这个儿子,到底软乎;
第三,永宁长公主深不可测,她知道的,只怕已经不能用“不少”来形容;
第四,在“骗人”,也就是“经营人脉”这一点上,顾觉非是个妖孽。
手指依旧撑着额头,陆锦惜歪着头看着下面,唇边的笑弧已经深了不少。
这个时候,当然也有人上来跟唐氏敬酒:“大公子可算是回来了,也恭喜太师夫人您了,看看太师大人多高兴呀。”
唐氏的面色,隐隐便有些绷不住。
顾觉非并非她亲生,从头到尾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她膝下的两儿一女,几乎时时刻刻活在这一位“长兄”的阴影之中!
即便是顾觉非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顾以渐,即便二十三岁成了举人,眼见着就要参加会试,同样出色得不得了。
可又怎样?
人人提起他,都是“有乃兄风范”!
只要一日越不过顾觉非,便一日活在他阴影下!
可要越过顾觉非去,又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唐氏心中只有满满的苦意。
眼见着这一位上来巴结,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贵妇人,她有种一杯酒给她泼到脸上去的冲动!
只是,到底还是忍了。
唐氏干笑了一声:“是啊,太师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