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岩叹息一声,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只是道:“哥哥从没有求你什么,就想要求求你,求求妹夫,求求夏老爷,能不能留下小满?小满这孩子特别的听话,你别看她年纪小,什么家务活都会做,能帮你们不少忙。”
“我也不求你们养她多久,养到十二三岁、不,十岁都成,若是有人询问,你们就帮忙将她嫁出去,我们那山里面的人家都穷,你们这边好歹比我们那要好一些,我就想给小满找一户好人家,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大侄子啊,你这话说的,你们家遭了难,我们是应该帮忙,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叫我一声叔就成,可别叫什么老爷,听了让人笑话。”
夏老爷子说道,“小满在这里住着挺好,正好陪着她姑姑,我看这丫头乖乖巧巧的,我也挺喜欢。”
“不行!”夏老爷子刚刚答应,方氏迈过东屋门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来了一个林凤仙就已经够够的了,你还要引来一头小狼崽子?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满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凤仙平日里在家伺候你吃,伺候你穿,这不挺好的,小满年纪小,又吃不了多少粮食,我看着丫头是个乖巧听话的。”夏老爷子被方氏拂过了话头,有些个尴尬,怕林石岩跟林小满心中不舒服,他神色越发的和蔼。
“今天就是你们说破天,我也不能答应,她林凤仙来我们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那时候低着头,看着乖巧和顺,结果呢,现在动不动就驳我的话头,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方氏恨恨的说道。
林凤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只是想起的她刚来到夏家的时候,有些个生怯,垂着头不敢说话,去见方氏的时候,方氏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鄙夷的说她小家子气,怯懦,上不得台面,没想到听她现在这么说,倒好像是更满意从前的自己。
是了,从前的自己就好像一颗陀螺,被她拨打的四处转,就好像一个面团,被她随处捏,可她拨打就拨打了,捏就捏了,偏偏嘴上还不饶人,如今自己挺直了腰杆,不再那么怯懦,她却依旧是不喜欢。
说到底,无论自己怎么做,她都是不会喜欢的,无论是乖巧听话,还是像现在这样敢说敢做,她都不会喜欢,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低头奉承讨好她,至少挺直腰杆,可以让自己欢喜。
她不要再做一个任人揉搓的包子,她要像现在一样,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维,而不是被人攥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她不禁是看了林小满一眼,这个丫头跟从前的自己何其的相像,若不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想必如今她还是这般模样吧,但现在,她不会了,不仅她不会了,她还要教会小满,如何爱自己。
林小满本就心中忐忑,又见方氏对自己不喜,她越发是难受,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此刻的她,就好像一条孤零零的小狗,蹲在一旁,等着主人给自己找好下家,她生怕没人收留她,从此得流落街头,变成乞丐。
气氛一时沉默,她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婆婆面容尖酸的让人可怕,她再扫过去,却对上一双清亮的眼。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又大又黑又亮,里面满是光芒,好像藏着万千星河。此刻眼睛的主人正灼灼的看着自己,那眼中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又有些鼓励,让她彷徨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小满过来,姑姑带你去玩。”林凤仙朝林小满伸出手。
林小满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将手交给了她,林凤仙便拉着她到自己身边来,她摸摸她的头发,朝她笑笑。
这笑容真的好温暖啊,就好像冬日的暖阳,透过沉沉的雾霭洒下来,一下子拨散了雾霾,给她的心底带来了光。
林凤仙轻轻的捏捏她的小手,她便也仰起头来朝她腼腆一笑,此刻耳边还传来大人们的谈话声,他们还在争论着她的去处,但是那些声音却一下子变得远了起来,纷纷扰扰的,她好像一句都听不清了。
林凤仙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不想要在一个小孩的面前跟方氏争论,也不想要让她听到这些,所以索性带她远离了这里。
原本在家的时候,林小满跟她这个姑姑也算是亲近,可如今大半年不见了,中间又隔了那么多前世的记忆,一下子,她跟这个侄女倒是有些生疏了起来,她也不擅长哄孩子,此刻将她带离了堂屋,她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容易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小游戏,她打开柜子,拿出绳索来,“小满,我们来拨花绳好不好?”
“好。”林小满点点头,两姑侄便坐在一起玩了起来。
正在两人玩着游戏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夏河跑了进来,他急急的冲林凤仙说道:“婶婶,刚刚舅舅说要将小满给我哥做童养媳呢。”
本来林小满的脸色才刚好了一些,被夏河这么一说,她的小脸又黯淡下去了,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
“你这家伙,你胡说什么。”林凤仙不满的说道。
“我没胡说,奶奶不让小满住我们家,舅舅说,那就让小满给我哥做童养媳。”夏河巴拉巴拉的说到。
“你爷他肯定不会答应的。”林凤仙说道。
“婶婶,你还真的猜对了,爷爷不答应,还说了奶奶两句,又跟舅舅说他这样的行为不对,奶奶又闹了一阵,但拗不过爷爷,便回屋去生闷气去了,不过我见舅舅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林凤仙听着夏河绘声绘色的跟她描述堂屋发生的事情,不禁是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板起脸来,说道:“你小孩子别天天管着这些闲事,好好的写你的字去吧。”
“婶婶,这可不是闲事,你昨天还跟我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怎么今日,又不让我听这些了呢?”
夏河的声音中还未脱去稚气,摇头晃脑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可人,惹得林凤仙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行行行,你说的对,婶婶说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