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沁瓷一怔。
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驾车的侍卫道?。
“这就到了?”萧沁瓷一愣,他们要回宫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快才是。
“嗯,到了。”皇帝显然是知道?的,却没?有?多言的意思,先掀帘下了车,再扶萧沁瓷下来。
这里?离着烟火气?已然远了,街道?两侧的宅院高大阔气?,檐上细雪沉郁,灯笼照出青瓦朱门?。
晃眼瞧去依稀还是旧时景象。
萧沁瓷定在原地,她记性好,已经?认出了这是何处。
“阿瓷?”皇帝轻轻唤她。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站在车上,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神透着难言的冷意。
“陛下怎么带我来了这里??”
萧家旧宅,英国公?府。
那是随着英国公?的爵位一起赐下来的宅子,也随着萧家的覆灭一并收回了,连牌匾都被撤下。萧沁瓷没?有?听说这座宅子有?被赏赐给?其他勋贵,但此刻上面挂着的不再是旧时高祖钦赐的“英国公?府”的匾额,而是另外一块写着“萧府”的牌子。
这里?是伤心地,是追不回的过往,要萧沁瓷看着这座宅子里?如今住进?去旁人,和诛心无?异。
“阿瓷不想?回家看看吗?”皇帝抬头看她。
萧沁瓷猝不及防地偏头,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一如去岁,皇帝第一次同她说话,问她可想?还俗返家,她也是这般眼中迅速蓄起泪意,不肯叫皇帝瞧见她御前失仪的模样。
她已无?家可归。
“这里?不是我的家,”萧沁瓷语中仍平静,细微的颤抖不可避免的泄露主人心绪,“陛下带我来这里?,我却不认得这是何处。”
阶前细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青砖能照出人影,上次萧沁瓷回来时石缝里?已长满杂草,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朱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她那时还年幼。
萧沁瓷到苏家后,逃过不止一次。刚到苏家时逃过一次,入宫前又逃过一次。她还那样稚嫩,双肩承受不住雷霆风雨,迫切地只想?回到熟悉的屋檐下,她的故乡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于是能回的只有?英国公?府。
她走?在熟悉的院子里?,曾经?金玉满堂的宅院变得荒草萋萋,她在旧时的屋子里?痛哭一场,终于彻底明白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她是无?家可归的飘零人。
“现?在重新熟悉起来也不迟。”皇帝给?她指门?上挂的匾额,“看见那个萧字了吗?那是你的名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说:“阿瓷,回家了。”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倔强起来皇帝也拿她没?有?办法。她仍是固执地说:“我没?有?家。”
“那就当?故地重游,”皇帝望着她,他很少有?这样仰视的时候,他同样厌恶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陪朕看看?”
萧沁瓷唇角有?细微的抿过的痕迹,她定了半晌,到底还是从车上跳下来,臂纱从他手上拂过,将两人隔出一段距离,皇帝就知道?她还是不开心。
正门?已经?开了,萧沁瓷等着他先进?去。
光看门?外的光景也能知道?里?头应该是修缮过的,做不到和当?初一模一样也不要紧,反正萧沁瓷已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偷偷跑来这里?的场景,夜半无?人时阴气?森森。
如今也是夜半,但廊下挂起了灯,铁马叮当?作响,萧沁瓷走?在檐下,心中想?得仍是旧景,她是个念旧的人,如今这里?只让她觉得陌生。
或许也有?过去了太?多年的缘故,她实则已经?记不清从前家里?的摆设了,只有?各处院子的格局还没?有?变能让她找到旧路。
“你从前住在哪里??”
护卫只远远跟着,皇帝自己挑了灯,跟着萧沁瓷漫无?目的地走?,他也没?有?来过英国公?府,只在修缮时看过内侍省呈上来的图纸,萧沁瓷住的风和院用朱笔圈了,他如今是明知故问。
萧沁瓷想?了想?,带着他绕路:“往那边走?。”
她父亲还在青州任上时回长安的时候少,后来萧沁瓷被接回来,住的仍然是三房从前的院子,她的风和院也被改过一个字,原本是临着一池夏荷,结果她到时正是秋季,池里?的残梗还未被清干净,秋景伤情,她便把荷字改了,心里?想?的还是从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和乐。
“你住的院子是后来改过名吗?”皇帝事无?巨细全都知道?。
萧沁瓷诧异:“是,您怎么知道??”
“这宅子一开始就是高祖皇帝赐下来的,宫闱局还留着当?时督造时的图纸和所?费耗材,方便日后核对,”皇帝便说,“百余年间这处府宅又前后修缮了五六次,每次都有?明细,朕这次让内侍省修缮时把原来的图纸也一并找出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