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少女踏着缭绕的云雾,巧笑嫣然,每一个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正值豆蔻年华,她们看起来无忧无虑,也没有任何幽怨之气。苏默谨慎的嗅了一下气味,没有污浊之气。“几位姐姐,”他立刻开启了嘴甜模式,向仕女们作揖:“不知为何住在这画中?”
五个少女围着他转了一圈,其中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向他回了一礼,开口道:“公子看起来好生有礼,比之前那个肥头大耳的强多了。”
“哦?此话怎讲?”苏默问道。
“前些时日,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想轻薄我们,着实无礼!”另一个拿着玉笛的少女言语间带着一丝愠怒。
苏默心下了然,果然,我就说这画毫无戾气怎么会无端害人,果然这个李经理不是什么正经玩意,也真是色胆包天的,鬼都不想放过。果然站在一边的苏芸眼底也泛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那确实他无礼在先,几位姐姐教训他也是他应得的,”苏默立马附和着:“可是这毕竟是阳间,几位姐姐知道自己是已故之人吗?”
“这……知道的,”那个抱着琵琶的女子低眉垂目:“我们只是偷着出来玩一下,没想到就被撞见了,其实本可以立刻就回到画中,但那人轻薄无礼,这才惹恼了姐姐。”她说着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看起来比她们稍微年长一点的女孩儿,二十出头,眼底有些哀伤清冷,她的发髻上有一根梨花木簪子,做工很粗糙。
苏默偷偷的用因果眼看向这支簪子……一位风流倜傥的画师拂面而来……
画师身旁是这位少女,此刻正在一边研墨一边悄悄偷看年轻的画师,画师笔下飞鸟走兽栩栩如生,额头细汗点点,少女掏出手帕递给了画师,画师羞涩的接过,作揖称谢。
画面一转,画师似乎是家里独子,其父是当朝重臣,知道他与表妹互相心生情愫,便要将少女送进宫中,让他断了念想,画师跪于其父书房外请求,却未有成功。
画面再次递进,画师被迫参与科举去考功名,希望日后可以求得陛下指婚,两人分离之际,他亲手雕刻此簪,亲手戴于她发髻。
好景不长,宫中风云变幻,党派相争,一场无妄之火燃起,死伤数百,这几位无辜的仕女也只是陪葬。得知噩耗画师疯了一样冲到宫门外……再往后苏默没有继续看了,心里有些堵得慌,他闭上了眼睛。
她款款上前给苏默和苏芸行礼:“二位道长,如果要追究,我一人认罚,请放过这些妹妹们,她们都是受我所迫才会变化模样吓唬那位老爷。”
苏默微微皱眉颔首道:“我们并非是要追究几位,只是……”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措辞,转头看向苏芸:“二长老,这事我们该如何管?我有些不想管了。”“随你的意就好。”苏芸饶有兴味的在一边做个旁观者,至少这孩子目前看来品行不错。
“不过,你要是不管,出了这门,这笔钱可就挣不到了。”苏芸好心提醒道:“如果你除灵,这钱咱们三七分。”“哈?”这老太婆这时候还想着钱呢,嘴上却接道:“谁三谁七啊?”
“哟,讨价还价,当然是你三我七,不是我你能接得着这活计?”
“你这抠抠搜搜的有点长辈的样子没有。”苏默骂骂咧咧。
“嫌少不想干?那你出去吧,我来,你一分钱都没有噢。”苏芸故意揶揄。
“等等,”苏默拦住了要上前一步的苏芸:“这个钱我们就不能不挣吗?”
苏芸看着此时苏默不再顽劣的诚恳眼神,心中感到欣慰,但是她摇摇头:“不能,阳间有自己的秩序,她们再可怜,也不能再住在画里了。”此番话顿时让仕女们黯然神伤,而那个戴着木簪子的少女更是眼底出现了一抹凶光。
苏默突然对着几人拱了拱手,径直走去打开了画廊正厅的门,走了出去,苏芸一时诧异,也好奇这小子要干什么。苏默冲着躲在外面老远的李经理招了招手,李经理快步颠了过来,余光朝里面偷瞄,却看见那五个仕女正站在画前,顿生惧意,不敢再往里看。
苏默看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之前还调戏轻薄画灵,被吓了就这幅怂样子是早干嘛去了,不过他眼下还是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厌恶:“李经理,你联系一下你老板,我要买这幅画。”
“啊?小兄弟你说啥?”李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神棍子这一趟不仅不打算挣钱还打算花钱?不对,他居然这么有钱,他狐疑的又确认了一遍:“你要买这幅画?”
“对,给你老板打电话。”
“这画虽不是名家所作,但这画有大师看过了据说很灵气,少说也得百来万呢。”
“你快打电话吧,我要买。”苏默说着掏出一张黑卡。李经理没再说什么到一旁去打电话去了。
看那个戴簪子的女子担忧的神色,苏芸安慰道:“稍安勿躁,小默这孩子很善良,他应该是知道你想保护什么,他才会尽力去寻找他认为最好的做法。”此话一出,这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她惊异于苏芸和苏默高深的卜算能力竟已知前因后果,甚至知道她要保护的事情,随后又心生感激,总算遇到了好人,之前不是没有术士来除灵,逼得她们不得不动手伤人,实则并非她们所愿,如果能互不相干,让她们安于一隅,又何尝不是可以相安无事。
过了一会儿,苏默回来了,苏芸笑着问:“你说服他们不除灵了?”
“没,我把画买了。”一句话,惊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啊?孩子你、你说啥?”苏芸差点结巴。
“启禀二长老,小的我把画买了。”苏默故意作了个大揖。
回摄山的一路上苏芸都在兴冲冲的盘问:“默默,你哪来的钱啊?你还有多少钱啊?随便一出手几百万……”苏默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么没想到这二长老看着超然物外不拘一格的气质,内里竟是个财迷?
“那我这一趟什么钱也没赚到,你看要不要报销了。”老太太为老不尊的想占他一个后生仔的便宜了,苏默哭笑不得:“好说好说,这趟我全程报销,毕竟您老人家是被我请回苏家的,咱们回苏家的费用我也一并报销。”这话可把苏芸说得心花怒放,老太太笑得褶子都变多了。
“说起来这幅画,你打算怎么处理?”苏芸看着苏默手里的提箱。
“二长老有没有什么办法,我相信二长老一定是看出来了,这画……里面还有一缕残魂。”苏默提起这个有些忧伤。“是啊,虽说爱情故事感人肺腑,但终归还是要入遁入轮回啊。”苏芸也感慨道。
刚刚他们都使用因果眼探查过了这幅画,和这几位仕女,她们都是同一批献舞之人,只不过时运不济,碰上了两方势力相杀的鸿门宴,当了牺牲品。也是可怜,古时候的女子就像浮萍,亲人难依,随时可弃,好在那位善良的画师,他托人寻出了宴会上仕女的遗物,因为一共有五位,他只好悉数买下,再拿回来细细辨认,善良的画师寻到了心爱之人的遗物,并为其他四位素未谋面的可怜女子也立了衣冠冢。他带着心爱之人的遗物寻访到世外高人,得高人赠一神笔,以及让心爱之人复活之法,画师心中明白,此为换命之法,若是他不在了,心爱的女孩儿如何孤身一人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不老不死,于是,他寻得其他四位仕女的家人,在她们家中遗留的画像中知晓了她们的容貌,并取走了她们生前使用过的脂粉,按照高人所受之法,此画最后落笔樱唇,分别用五人口脂混入颜料之中,着笔,成。
只是每落一笔,画师的生命都在被抽离,他死是必然结局,高人说过,此阵法若成,施笔之人必死无疑,他拼尽全力奄奄一息,最后弥留之际,终于见到她们在画中冉冉而起,如同刚刚睡醒一般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欣慰一笑,安然离去,而刚刚睁眼的少女却目睹他滑落的身躯和即将消散的魂魄,情急之中她慌乱的抓取,导致他一缕残魂落在了画中,于是为了守护心爱之人的一缕气息,她守在画中千年……
“她未必肯入轮回。”苏默叹道:“除非找到画师的魂魄……不过凭我的能力办不到。”苏芸怎会不明白苏默的意思:“我可以办到,但是因为缺了魂魄,这画师恐怕一直是个游魂,不一定还认识她,怕她受不了,而且游魂也不一定能超度……”
“二长老只管找到他,我能超度他,你信我。”苏默坚定的神色让人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