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当日我被落华所伤不过是因为我毫无防备,如今你想要以此伤我却是不可能的了。倘若刺上一剑能让你心中消火,我又何乐不为?”
骆小远闻言,正要发怒,却突然心口一滞,疼痛不能自己,瘫软在地,无端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银白如霜的落华。不知何故,本隐隐泛着光华的落华顿时失了颜色,竟像抹了一层墨水般变得漆黑夫比,还依稀发出如呜咽的剑鸣声。
段郞月心中一惊,急忙向前跨出一步,可不过一步便又生生止住,沉声道:“以你的功力想要挥出霜落龙吟已是很难,如今你还妄图连挥两剑,难道你的好师父未曾告诉过你,过度施展会使你气血上涌,伤及肺腑么?我虽不领你的情,可你到底是为了我才抵住第一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他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蹲下身,递与她道,“吃下去。”
这一刻,骆小远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和可悲。是啊,她想要杀人却下不了手,想要挥剑却伤了自己,如今还要这个骗子用药来救她。
她的确怕死,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刻起,她就怕得要命。如果是发往,她会谄笑叩谢大恩,然后把药夺过塞进嘴里。可害她落到这步田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愿意相信的人。这颗药丸便是她真心付出的代价么?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凉凉地笑了笑。然后握着落华缓缓起身,转身,绝然而去。这期间,她没有抬眸看过他一眼。
段郞月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的用力一捻,那颗药丸在掌间瞬间变成粉未,风过无痕。
就是这个地方,在这座木板桥上,她曾经醉卧在他的怀中。那晚的月亮很美,倒映在眼前的湖里,他默默地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若要成事,任何谎言都不为过,任何欺骗都不过是为达目的的手段。若哪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记得恨我。
如今一切成真,她果然恨他入骨了。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他轻声开口,细如蚊声,“你逃吧,越远越好……”
荷香浮动,萤火飘飞,美景犹在,却已物是人非。他颓然坐下,随手摸过一个酒坛,撕去纸封,狠狠灌下一口。然而,却无一分酒味,顿觉意兴阑珊,将其向后抛去。可久久未听到落地之声,不禁回头去看,却见墨凉正单手托着坛子站在身后。他微微眯起眼,冷笑道:“怎么,来看我是如何狼狈么?”
墨凉上前几步,神色微微有些不解,“大人方才为何要故意逼走她?如若大人肯解释清楚,想必骆姑娘……”
段朗月冷声打断他,“我的事不用你理会。”
墨凉沉默片刻,又道:“大人为何不避开那道霜落龙吟?你上次因刑法所受的伤还未痊愈,若再受此剑,你的元气必定再受损伤。三界将战,大人应该……”
“三界将战?又是为了这个!”他看向他,不屑道,“所以你便和红染勾结,背叛我?”
墨凉单膝跪下,垂眸答道:“属下不敢背叛大人。只是三界战事一触即发,大人却迟迟不肯动手,属下被逼无奈才与红染合作。骆姑娘即使现在不知,不久后也定然是瞒不住的。更何况大人不要忘了,冥界不是你一个人的冥界。妖王噬骨心和魔尊千刹倘若勾结,那冥界将不复存焉,我们玄冥谷又将置于何地?墨凉有妻有儿,不敢担此风险。若大人还觉得墨凉有错,那属下甘愿受罚,只期望大人能以大事为重。”
段朗月默然不语,面色稍缓。
墨凉依然跪地不起,神色凝重,“大人逼走骆姑娘,并非上策。”
“我已说过,她的异星之力不过是百年前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无人能佐证!”他蓝眸眯起,杀气毕现,“此次我且看你说得有理便放过你,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沉默片刻,墨凉垂首应道:“属下明白。”他顿了顿,又提起一事,“妖王噬骨心放出消息,说是已找到异星的下落,不日便会催动妖界精兵,向我冥界进攻。虽不知道消息可靠与否,但属下认为,骆姑娘……有可能会有危险。”
段朗月闻言眉头微拧,轻念道:“妖王噬骨心……”他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间露出一丝紧张,问道,“他今日是不是收了一只黄鼠狼精为义子?”
第二十六章 两清
子时已过,夜风乍起。柔云起夜路过院子时,突见后院的门未关紧,还留着一条缝隙,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她暗骂骆小远没良心,本好心给她留门,可见此门便知她到此时还没有回来。如今月上中空,想来那二人必定你侬我侬,是不会回来的了。她转头看了白沉的房间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便打算过去把门关严实了。
可手刚触上门板便觉得有些奇怪。往日这门轻得很,只须微微用力便能关上,可如今使出了五分力还略觉吃力,这门外该不是挡着什么东西了吧?她顿时睡意全无,壮着胆子慢慢拉开门板,不料才拉开半扇,便见一个东西滚了进来。她大惊之下还踢了一脚,却听见脚下一声闷哼后再也没了声音。她蹲下身仔细一看脚下之人,顿时魂都吓飞了。
只见骆小远毫无血色地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抱着一把剑不松手。柔云触手一摸,只觉她的脸凉得似一块冰,而胸口的衣衫上,还赫然有一个脚印……柔云擦了擦汗,暗道:妈呀,怎么赴约会赴成这般模样回来?她不敢再耽搁,只怕这本来好端端的人,却被她那惊慌失措的一脚给踢没了命,赶紧去敲白沉的门。
天微亮时,骆小远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她才睁开眼,便看见白沉单手撑着头在床边睡着了。他前日才刚服下续元丹,元气还未恢复,怎么下床来了,而且还在自己的房里?她唇干舌燥,觉得口渴得很,不敢惊动睡梦中的他,只能自己悄然起身,可才爬到床边,便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她转头一看,白沉已醒来,淡如水的双眸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面色苍白,隐约含了些恼意。
“师父,我有些渴了。”她依旧要下床。
“回床上躺着,我来。”白沉撑起身子,走至桌旁,倒出一杯水,又转身回来递给她道,“慢些喝,莫急。”
骆小远接过杯子,有些失神。师父方才走过去倒水,虽行动流畅,可举步间十分虚弱,似乎比前晚服完续元丹后更甚。她喝完水,白沉终于开口:“是谁伤了你?”
她心一沉,疼痛不已的脑袋愈发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