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电话那边的少年声线很轻,却异常笃定:“我能做什么,一定都会去做——只要能够让她好。”
一时之间,光怪陆离。
医院里的气氛甚是诡异,主治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平静呆板的病人。
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病例夹,那医生的心里才安定了一些,这病人脾气古怪,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受的原因,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他生怕这病人出什么心理疾病。
在诺大的病房里,窗帘都是关上的,只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泄露下来,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多日不见,好象更为消瘦了一些,张心妍的身躯都变得略微佝偻,纤细的手指放在被子外面,雪白的杯子裹在她的身上,有一种羸弱的感觉,那医生走过去,小心的俯身:“小姐,我来给你打吊瓶。”
眼眸动都不动一下,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医生小心的看了她两眼,确定她没有问题,也不会暴起伤人,才走过去,小心的给她吊吊瓶。
他看着那姑娘过楼憔悴的侧脸,实际上也是颇为感慨的,怎么说也是一个花季少女啊,就因为这一点毒素变成了这个样子,听说还被家里人抛弃了,还真是——可怜啊。
雪白的液体顺着她的身体流动,那医生怜悯的正起身准备离开,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名保镖,从外貌上来看,就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因为屋子里很黑暗,徒然打开门,阳光一进来,就让人越发觉得眼睛发昏,那医生适应了好几秒,才看到屋外站着的保镖是什么样子。
“这位医生,我来接我们家小姐出院。”
低沉的声音,砸在地上平地惊雷,那保镖先前走了两步,看着坐在床踏上的女人,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对着医生说:“去给我办手续,我们现在就要带小姐走。”
那里是商量的语气?字里行间都带着桀骜的味道,可是那医生知道得罪不起,立刻从床上站起来,点着头走向屋外。
彼时,坐在床上的女子才像是听到了一点声响一样,抬起头来看着已经走过来的保镖——很陌生,陌生到自己根本不认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么多的意外,一张笑脸微微变的惨白,却还是勾了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就算是死,她应该也是死的桀骜而又充满信念的。
“你是谁?是苍海澜,还是——我叔叔?”
沙哑的声音落到空气里,她的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在半空中轻轻的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来,她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吃什么东西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如果是死了,恐怕会变成一堆白骨吧?
还是一堆少了手臂和大腿的白骨。
“我是苍先生的保镖,先生让我接你出院——苍天倾先生。”
那保镖顿了顿,眉宇之中都是一点淡漠的情绪,完全不把她现在这一副病态的样子放在眼里,抬脚走上去,粗糙的手指灵活的压着她的带脉,一下子就把她还没有点滴结束的针给拔了下来!
“小姐,现在要不要跟着我离开?是随便上街还是直接回家?”那保镖的声音很清晰的落下,带着一点尊敬的味道:“我们先生说,一切都听您的。”
“我这个样子,还能上街么?”自嘲一样勾了勾唇角,她摇头轻笑:“带我回家吧,让我看看,苍家大院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和苍天倾素来没有什么矫情,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恐怕只有一个王情语,可是,王情语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呢,那些东西她不是没看见,甚至还有那些丑闻,她都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阴谋,只是在想,如果这是一场阴谋的话,那么,可能她现在也在这阴谋之中。
果不其然。
“小姐,我们先生跟我说,让我带你回家之前,先去一个地方。”
眉宇冷漠的保镖闻言,点头,利索的从门外推了一个轮椅进来,小心的抱着张心妍,把她放在轮椅上,又帮她穿好鞋子,动作轻柔,可是眉宇之中却是冷冽狠辣的。
“什么地方?”
心里一突,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是一个钢琴俱乐部,准确的说,是一个残疾人钢琴俱乐部,我们先生说,小姐以前是谈过钢琴的,如果小姐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保镖点头,把她的衣服都穿好,然后带着她向外走,彼时医生正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着那保镖已经把张心妍带走,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没来得及。
犹豫了片刻,他也就闭上嘴,想着,这些事情可轮不到自己来说,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医生罢了,人家想要做什么,恐怕根本轮不到自己来抉择。
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手里的病历单放在了一边,那病历单上张心妍的名字有些潦草,但是如果离得近一点的人就能看到,她的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癌症晚期。
窗外的一股风吹进来,将那单子吹的飞起来,在空中飘转,又狠辣的落下来,就像是一阵清风,将所有的迷蒙都掩盖。
窗外的阳光正好,张心妍被人推着走在街上,又上了车,她像是很久没有再这样明目张胆的走在接上了,有的时候就算是护士想要推着她走到花园里,她都会很害怕,很害怕自己这一只手一只脚,很害怕自己脸上那越来越没有光泽的痕迹,甚至都开始害怕那些日渐苍老的目光。
只是,比起害怕来说,她更恨。
她恨。
从始至终,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