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说用哪一牌的定型液比较好。美吾发,还是沙宣。”
佟青云双臂环胸,摇头说:“我家只卖西瓜,不卖定型液。奉劝各位,除非必要,还有顾客明白告诉你四周蚊子多,不喷会难过外,给人剪头时,用得愈少愈好。”
“老师,现代美和古典美的定义怎么下?”
“哪个同学问这问题,赶快出来亮相一下。”佟青云语带兴奋地对着发音处招招手。
一个颇具自信的女孩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自我报上了名,“是我,老师,我叫庄亦青。”
他赞许有加地对庄亦青点点头,显示他对她印象颇深刻。“大抵说来,古典美是静态的美,美在平衡和谐;扭曲与残缺美则是现代感的动态美,能使一个物像在瞬间进入眼帘,加深人视觉印象。这一般美学理论能记住是好,但若能打破会更棒。换句话说,造型无公式,若爱被公式套的人,就容易画地自限。”
“我们不懂耶,老师,再解释清楚一点。”
“真想了解的人,那就去吃橘子吧,边吃边去看雪梨歌剧院的图片,看懂后。
你也差不多悟道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吗?“
“有!老师,我们这一班总共有三十三个人,若两人一组,分到最后总有一个人要落单。”
佟青云好笑地反问对方,“我不是人吗?把我算进去不就凑成了双数。”
“你是老师,而且是个男的。”
佟青云闻言,大手抓过一顶人造纤维假发往自己的头上一罩,回眸一笑百‘魅’生,问:“自愿跟我一组的人举手。没有吗?我有那么丑吗。”
大伙没动静,左右互觑后才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调转到仍坐在讲台椅上的丁香,有人于是建议,“既然丁香已在讲台上……”
丁香不悦地瞪了好事者一眼,急忙要打断同学的话。
不料佟青云先发制人,抢在她前头说:“不好吧,丁同学刚才落掉后两项基本检定,我觉得让她去修理你们之中一人的头发较妥。”话才说完,便将手上的剪子往身旁的丁香递过去。
丁香接过他个人专用的发剪后,二话不说地离开圆椅,几步缩进人群,乐意至极地当起配角。
最后是庄亦青毛遂自荐,佟青云乐观其成地点头后,十来把剪子便活灵活现地伴着直梳在一缕缕发弦上跳起剪舞。
五坪不到的主任办公室。
陈昭凤瞠目望着稳坐在办公桌另一端的佟青云,不可置信地说:“你的要求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你希望贵校应届毕业生能到曰本留学,方便缔造口碑以利明年招生,而我只要求你把一名学生割爱给我,让我带上台北调教,便宜都给你占尽了,你还指责我的要求不近情理!”
“青云,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从我这里出去的毕业生已完成十二年国民义务教育,证书拿到后要到哪儿深造或就业都不干我的事,但你要一名高二生放弃学科去你经营的店实习,实习结果若不尽理想的话,你又不打算继续栽培下去。与其让学生遭受这样片面的待遇,我宁愿你另寻高徒。”
“凤姐,物竞天择这道理大家都懂,但偏就不肯面对现实,你我都清楚这行有个不成文的陋规;三年正科班出身的人,就算考过丙级检定拿了张证书,毕了业后还是得跟着前辈从洗头小妹小弟熬起,运气好的三年出师自成一格,运气背碰上死猪卡位型的师父,待上十五年都混不出名堂,届时转行的转行,嫁人的嫁人,功亏一篑者比比皆是。你希望贵校学子中有人能够出人头地,在这行里闯出一点名堂,为贵校争些面子,但一听到我提供给你一个建教合作的机会时,却里足不前。”
“我是不愿让你把我的学生当成生物实验室里的天竺鼠。”陈昭凤没好气地说。
“这事没你想得残酷,我只不过是把每位有潜力的学生当成天才来栽培,能不能成气候全靠真本事。”
“你说得比唱得好听。”陈昭凤冷冷地瞅他一眼。
他双肩一耸,自我消遣地说:“可惜仍没好听到能说服你。”
陈昭凤无奈地看着眼眸盛满怒意的佟青云,态度不觉软了下来。
“咱们师姐弟一场,十年交情不算浅,平时都是我有求于你,而你不论再忙,也会拨冗来关照我,对此我是铭记在心,也因此你说要从同学里挑几名适合的学生带回台北训练时,我是乐见其成。谁知你竟看上二年级的学生。”
“果真如此,在保送甄选结束后你就该送客了,为什么还开放二年级的实验课让我参观?”
“我可不是封神榜上的仙,哪料得出你会不按理出牌到这种地步。”
佟青云眯起眼缝打量着陈昭凤。“嘀咕半天,你不同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