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一怔,便瞪了他一眼。
那太医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面色一白,便“扑通”跪了下去,可越急越解释不清,一连说了几个“老臣”也没续出话来。
我只觉得心烦意乱,皱眉道,“跪什么?还不起身,我有话问你。”
“李大人,您先坐,”诺敏在一旁扶起他,转身过来劝我,“姐,姐夫不过没醒,你别着急。”
我盯着她看,她便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去,“连你也要瞒我?”
“不是,”她拉住我手,急急分辩道,“姐,我只是担心你受不了,姐夫出了那么大的事,姐你身子虚,又刚……”她猛地住口,望着我一动不敢动。
我微吸一口气,接道,“又刚什么?”
她被我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去,却死死咬着唇不吭声,我转头看向李太医,“李大人,你来替敏格格答吧。”
李太医似乎瑟缩了一下,拿袖子掖了掖额角的汗,见已避无可避,才从牙缝里一个个抖出字来,“老臣无能……没,没能替福晋保住……孩子……”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卷起帐帘,“哗啦”一声过后又放下去。我觉得冷,可是手心却是潮热的,眼眶也开始发烫,心口的刺痛,一点一点膨胀,挤得胸腔里那窄小的空间扭曲变形。
诺敏将手松开了,从两旁揽住我肩膀道,“姐姐,你别吓唬我……你,你,说句话啊?你罚我,罚我好不好?如果不是我偷跑出来,硕垒也不会被人要挟,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说着说着竟“呜呜”哭出声来,我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轻声应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拿手背抹眼角,可那透明的液体却倾巢而出,我把帕子塞到她手里,道,“快擦擦,哭完了陪我去看看他。”
李太医上前一步道,“福晋……”
我挑眉,堵住他的话道,“一会儿还要麻烦李大人带路。”
短短几分钟的路,我却出了一身虚汗。大帐外,例行有侍卫守在门前,见了我们忙打起帘子。
低头跨进门去,不由被帐里浓重的药味呛得皱起眉来,我轻咳了一声,小邓子蓦的转过身来,不敢置信道,“福,福晋?”
“你们爷呢?”我问他,目光却径直落到他身后那架挡住了大半个内室的六扇云母折屏上,心中微微一震,抬脚便往里走,他似乎想伸手阻拦,终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地上铺了一层极厚的绒毯,踩上去了无声息,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从矮几旁到床前,大块大块的血污,像干涸的水洼,只留下暗褐色的枯泥。借着在帐角燃着的火盆那一点昏沉的光亮,我渐渐摸索到塌前。
如果不是尽褪了血色的脸庞,看起来苍白得近乎透明,他不过是睡着,与记忆中的寻常并无分别。我僵坐着,呼吸急促,想放声大哭,击碎这骇人的安静,可最后只是握住他的手,用尽力气将泪水逼回眼眶。他一定不会想看到我的这些吧,无助、焦虑、不安、惊惧……
俯身亲吻他双唇时,尽管那和手心一样冰凉的温度让我无限惶恐,真实的触碰却让我逐渐镇定下来。那种种的设想与预期,并不包括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他过世的确切年代,对于他后半生的了解也只仅限“平定江南”而已,我只是害怕,害怕这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或者趋于消弭罢了。
倘若现在有谁能断言他的平安,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倾尽所有,大概也没什么紧要……
凝视着他微蹙的眉,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就在我伸手掀开被子一角时,身后有人轻呼了声“福晋”,我怔了怔,被子复从手中滑落,“张大人?”我放开多铎的手起身,仓促间只觉得眼前一暗,向前扑去,张仲其已抢上来扶住我手臂,道,“福晋,您还好吧?”
我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定了定神道,“没事,坐得久了而已。”
他看了我一眼,道,“这屋里熏得厉害,咱们先出去再说。”
李太医和诺敏仍旧等在外头,张仲其毫不掩饰,直接道,“敏格格,老臣与李大人有事要和福晋商量。”
诺敏会意,朝我点点头道,“姐姐,我去瞧瞧你的药熬好了没?”便与小邓子一同离开了。
我一言不发,等着张仲其开口,我相信他的直白,一向和相信他的医术并无二致。
他在屋里来回踱了两趟,说,“小爷是真的命大,那箭势头急劲,贯胸而过,却只擦伤肺叶,断了两根肋骨。”
我“嗯”了一声,他神色中略微的不自然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但他并不看我,似是沉吟,“倘若只是如此,虽然延误了些救治的时间,导致失血过多,但小爷自幼筋力颇佳,料理外伤后,脉数是断无如此虚浮细弱的道理。”
“张大人,你有何见教,不妨直说。”我随手拿起案上的毛笔,揉搓着笔尖道。
他慢慢望向李太医,“老臣等以为,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