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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真好,”杨宽一上一下地抛着打火机,感叹道,“要是你不跟我闹别扭,咱们就还跟从前一样。”

“我跟你闹别扭了吗。”这是“闹别扭”三个字可以概括的吗。杨宽这种轻而易举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幸亏我吃饱了,全身的血液往胃里流,才没有精神跟他顶撞。

杨宽收起打火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到卫生间放水,“你乖乖的,别闹,待会带你出去玩。”

“刚才那是你男朋友?”杨宽走后,一道人影走近沙发来,“别害羞,我们这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整个人几乎要罩到我身上,吓得我搬着沙发往后使劲撤,“你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交个朋友。我叫柳岩,”他俯下身来与我握手,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看到这个男人脸上浓重的油彩。

他指间夹着一张名片,我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放进衬衣口袋。柳岩,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许多年后,有人说,现在外面顶着这个名字的,是个热辣的大胸女明星。他哈哈大笑,为天地间一切性感能量自豪。

柳岩浑身怪怪的,让我感到不舒服。我捧了杯果汁,埋头窝在沙发里慢慢地吸。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许多gay,都是像他这样,表面标新立异,内心十分善良。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以赞叹般的语气说道,“真好。”

“他穿得那么好,你穿得这么寒酸,你们在一块玩儿,居然看不出有什么不配。这就是青春的力量嘛。”

“你在说些什么呀。”他柔柔的语气,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着很寒酸?从没觉得过。白衬衣配长裤,很普通的学生装扮,我穿这身,到任何一家五百强企业面试,人家都没歧视过我。

“我可不是说你攀龙附凤,”柳岩以为他刺伤了我,慌忙补救道,“我只是说,你们站在一起,很干净,看起来很般配。”

“聊什么。”杨宽洗手回来,服务生迅速搬了张高脚椅子,他坐到我身边。

“没什么,”我冲杨宽叫道。又对柳岩说,“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柳岩却没再理会我了,两手给自己系上头巾,“塔罗牌?”转身从他身后货架抽出了厚厚一沓占卜工具,“怎么样,杨少。来一盘?”我拉拉杨宽,低声问,原来你们认识啊。杨宽宽厚手掌牢牢捂住我嘴,叫我别说话。

柳岩所说的“来一盘”,混合了紫微斗数,七星八卦,数学演算,西方塔罗牌,水晶球,茶叶占卜。最后一锤定音的,居然是看手相。我喝着他们的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什么算法。”

“我自创的算法。”

“怎么样,吉还是凶?”大师终于打完收工,我凑过去,双手交叉,期待地问。

“凶,大凶。”柳岩神情凝肃,注视着杨宽说道,“贪狼星主福祸,命犯七杀。克尽父母,亲缘断绝,一生颠沛,求之不得,流离失所。施主这一生,可真是太惨了。”

“怎么会?”除了幼年身世曲折,我一直以为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杨宽,算是我遇到过比较好命的人。“那我呢?你也给我算算,说不定,你也会说我犯什么,这个那个的,胡说八道。”

“你?你不用看了,眉清目秀,桃花星主多情。有器度,学识广博,先难后易,文昌之相。”

“好了别愣在这,傻站着干嘛?我这么柔弱的一个大男人,给你们凡人算一卦死多少脑细胞。关门了,打烊了,小店今日下半夜不开张,都趁早给我出去!”

我被一群鸡毛掸子五颜六色地赶出来,陪杨宽一起,呆呆地站在门口。大神棍方才的那些话,听得人心里发毛。我拉了拉杨宽衣袖,“都是些封建糟粕……虽然被他弄得神神秘秘的,可是他说的话,也不一定就对啊。开心点,今天是你生日呢!”

“你还真信。”杨宽给我套上头盔,拍拍我脑袋,“走吧,说好了带你去玩。还想去哪,天 安门?你不是最喜欢那吗。”说着他迈开大长腿,跨上电动车,一脚把我踢上了后座。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 安门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论这种独断专行的技艺,这世上杨宽也是独一无二。然而到了天 安门,一句话都不用说,那种独一无二的壮美就俘虏了我。我不知道在那里度过的许许多多夜晚,对于缓和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有没有用。总归在很多年以后,我和早已分手的杨宽,偶然在酒吧重聚,在众人起哄中,真心话大冒险,最浪漫约会地点,我们两人,在一堆画片中,不约而同地抽出了同一张天 安门。

深夜的长安街多么美丽,我们就这样,度过了漫长而荒诞的十九岁青春。

☆、第 8 章

酒店套房窗帘大开,楼外景色分不清朝阳海淀。杨宽躺在我身边,慵懒地玩手机。他总是有很多手机,昨天晚上还在用索尼呢,一转眼又换黑莓了。

杨宽真帅,脸一半埋在阳光里。

“喂,”我趴过去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收起手机,脸上神情显得很飘忽。忽然一把将我捉过来,压到我身上问,“以你的记性,在今天早上醒来,还会不会记得要继续恨我。”

我的眼眶一下就湿了,推开他,两个眼睛热得发烫。“会。你在想什么,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我就可以完全忘记所发生的事,你就可以拿那件事寻开心吗。”

“我没有,”杨宽说,“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治愈你。”

说完他在我额头吻了一下,“只要你喜欢,那就继续恨吧。”

后来,通过他人之口我才知道,那天早上,杨宽刚刚得知他的酒里被下过迷幻药,所以才会失去理智,强 暴我。我想,他完全可以直说好了,省去多少事。可杨宽就是这样,有些事,宁肯闷在心里烂掉,哪怕被天下人千夫所指,也不说。

“我宁可你以为我是喜欢你才跟你在一起,也不愿你觉得我是被下了药,才对你做出那种事。”杨宽后来,这样回答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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