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文轩也知道,天剑派此刻必高居庙堂之上指点江山高谈阔论。
时至今日已有一段时间,事情虽历经波折一番拖沓,好在结果差强人意各有所获。扪心自问,他自问收获是最多的。失散多年的洛雪失而复得,更因祸得福踏入修真之门,他也结交了许多知己、朋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许多事情,往往只有开始,却不知会如何结束。
他这一走,便如倦鸟归林,何时重逢,如何重逢,不知又是怎样一种情形。他的身份太过敏感,这一去便是相忘于江湖,他日纵是相逢咫尺,也会佯装不知相对无言。
似想到了什么,视线如无根的浮萍,略过那抹倩影,飘向了西方的天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天道本不完美,世事又岂会尽善尽美,或许世事原本就该如此吧。”
虽这般宽慰,他心中仍不免升腾起一股怅然。
至于鬼物作乱,人间飘摇,却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虽拜入蜀山,却未沾此中因果,自不想踏入这个漩涡之中。这倒非他故意作壁上观,论到底,他都分不清自己是正是邪。
他自问无愧于天地,怎么也该划为正派,可现实却往往半点不由人。譬如取名,世人穷经皓首求取佳名,可终究是别人口中之物,任他人品评。
他固然可以不为外物所扰,但却会给蜀山派带来莫大的麻烦。与其徒增烦恼,还不如置身事外来的干脆。
“若真发生四界大乱,人间必回卷起腥风血雨,到那时,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眼下欢声笑语的弟子又能留下几人?”心中想着,视线不由朝众人扫去。
匆匆一闪,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文轩哥哥,我来送你了。”声音极低,但能如此称呼的只有洛雪。她冰雪聪明,本该知晓此中的避讳,并不该出现于此。
可她同样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遁去其一的变数。当年一别十载,虽说是苦尽甘来,然此中煎熬身心的滋味又有谁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筵席终归是筵席。
文轩心中苦笑却并未表现出来,洛雪的心思他能猜出个大概,自古深情难负,他又怎敢慢待。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眼神,他一把拉过洛雪,二人才朝僻静处走去。
洛雪毕竟是天之骄女,举手投足便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自以为不声不响做得低调,然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注意她的举动。
除了古风林,韩风与冥灭已是一脸诧异地望向远去的师弟,还不时朝玉清阁处望去。比他们更诧异的则是天剑派众弟子,他们原本诧异的面容已渐渐扭曲。此中的怒意昭然若揭,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这、这这,文师弟这又是从何说起!”韩风不禁开口叹道。
古风林并不显得惊讶,耸耸肩没有多言。韩玲从一群莺莺燕燕中走出来到夜如月身前,“师姐?”
夜如月摆了摆手,没有让她开口。
二人在稍远处停下,洛雪已察觉到许多扫过的视线,才愈发体会她的鲁莽,不禁低下了头,“文轩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送你。”
“傻丫头,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倒是苦了你呀,后面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洛雪视线扫过远处,蹙了蹙眉才道:“师父明日便让我去后山闭关,今日送了你后,我就去,其他尔虞我诈与我再无干系。”
文轩眉头一皱,立刻便嗅出其中的不同寻常,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就好,这般安排我也能放下心来。”
洛雪点点头,“文轩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此去经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说罢,人已低下头,仿若是无尽的忧愁压在了头上。
文轩叹息一声:“傻丫头,谁让你不跟我走呢!”
洛雪眼含清泪却还是摇摇头:“师父这些年虽在天剑派中却孤单惯了。尤其最近愈发严重,她虽故意隐藏,我却看在眼里。文轩哥哥,再给我点时间。”
“好啦,自然要遂你心愿。我记得十多年前,也如今日这般梨花带雨,笑笑吧,我不想总记住你哭的模样。”
洛雪重重点头,红唇一抿,想要笑给他看,可不知为何,两行清泪仍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是啊,十多年就如一场梦,我本以为马上就会醒来却又要昏昏睡去。可轩哥哥,是你照进了我的梦!”
文轩心中也不是滋味,仿若被人掐住了愁肠,却喘不过气来。狠狠吐出一口气,“哎,傻丫头!”伸出已不是多年前那般稚嫩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她的脑袋。
二人的小动作自没瞒过有心人,修真界虽不讲什么男女之闱,然大庭广众之下仍有些惊世骇俗,更令众人瞠目结舌的还是二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