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风刻街,说是街,其实更像一条猪肉绦虫般的小巷。
整条街长三四千米,但仅容四五个成年人并肩行走。
不过真要是四五个成年人并肩行走,最两侧的两人肯定得时刻担心,会不会被挤得踩进流淌着青黑色液体的臭水沟里。
虽然那两条臭水沟都只有手掌宽,但那酸臭中混杂着辛辣,荤腥中又带着点劣质化妆品香味的刺鼻味道,时刻提醒着路人
——踩进去的人,必然要惹上一身腥臊。
其实都不用踩进臭水沟里,踩进圈风刻街的人,就必然要惹一身腥臊。
整条街,南北走向。
其中东面,属于托钵会的势力范围,而西面,则归花帮直属。
这在红笠区中的四个帮派社区中,不说绝无仅有,但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一般来说,宗门、帮派社团这样的大势力,即使相邻,山门总部所在地之间,都会有一些下属或附庸的家族、团体作为分隔。
这样相互之间发生摩擦,也还有腾挪转圜的余地,即使兵戎相见,也不至于立刻鱼死网破。
但是也不知道托钵会的无赖流氓和花帮的妓女暗娼是怎么想的。
双方的会庙、总堂就在这么一条破街上面,隔空对峙起来。
将对将,王见王,毫不相让。
但这种紧张的氛围,不但没使这条街变得人憎鬼厌、空空荡荡,反而催生出了奇特的利益生态。
导致整条街人潮汹涌,而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及其上面几层泛着各色暧昧灯光的小房间的生意,都格外火爆。
黄敕来过两次后,把这种现象归结为:负负得正。
在这种无法无天的乱世里,在别的街开门做生意。
别说皮肉生意,即使是些衣食住行之类的正当营生。
就算托庇于各种宗门、帮派、社团,抑或是家族、团体。
你也总会遇见想和你抡拳头挥胳膊,讲讲什么叫拳头即是真理的莽人。
或是撒泼打滚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成本和羞耻心,让你割肉能把瘟神送走就要买两串电子鞭炮挂在门头的泼皮。
而对于这两种灭之不尽、日日新生的苍蝇。
大小势力们,都采取了底线之上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苍蝇嘛,即使真地拍死了直往面门上冲撞的那几只,能让世界安静片刻,但是那一手混着屎尿的血,真就比让它们在耳边那么嗡嗡下去更清净?
但这些苍蝇,可不敢飞到圈风刻街。
论拳头,花帮的那些钗啊凤啊的A货头牌,统统不知道勾搭着多少宗门帮派社团里顶天立地、想为红颜一怒的老少爷们。
论无赖,托钵会里那帮个个都缺胳膊断腿的质朴汉子,在碰瓷敲诈、强迫施舍这种敲骨吸髓的行当里,个个都可以开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