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老人和蔼地对他微笑着,那种耐心令他情不自禁地放下了许多防备。老人是如此的温和,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询问过多问题而受到责罚。
“名字本身并无意义,它只是一个称呼,一个用来指代你自己的称呼。”老人温和地说。“所以,你只需要——”
“——够了。”骷髅低声开口。
它的声音正在扭曲,泛出阵阵带着嗡鸣的回响,漆黑的火焰在它身后那宛如活物般飘荡着的斗篷上猛地扬起,嘶嘶作响,像怪物般冲着老人嘶声咆哮。
“让他自己选择,纳垢。”
纳垢?他疑惑地看向老人,老人对他笑着点点头,眨了眨眼睛:“是的,纳垢,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我的名字呢?他问。
“罗伯特·基里曼。”骷髅说。“这就是你的名字。”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骷髅,不敢多看,不信任之意溢于言表。他又看向老人,但老人却轻轻颔首,微笑着承认了这件事:“是的,你是罗伯特·基里曼。”
“让他走过来,纳垢。”骷髅再度开口。“让他自己选。”
“他不是已经选过了吗?”纳垢略显惊讶地反问。“他是自己来到这里的而你也很喜欢这里,对不对?”
老人抬起手,为他摘下一片树叶,又将蔚蓝的天空指给了他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美好。青草摇曳,白鸟飞翔,远方有虫鸣响起,带着节奏与韵律,形似歌谣。
他突然感到一阵极深的困倦,这困意来得毫无征兆,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他彻底击倒。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眼皮缓缓合拢。然而,就在下一秒,却有雷鸣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这一切。
“轰隆——!”
剧烈无比,可怕无比。尽在一瞬之间便让他的困意尽数消亡,老人面上的微笑消失了一瞬间,那一瞬间的他,显得有些陌生。
他摇摇头,质问起了骷髅:“我以为,这只是你与我之间的事。”
“不,这是你、我和他之间的事。所以,让他走过来,让他自己选。”骷髅低沉地说。“让他记起自己的名字。”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原本已经停止的虫鸣声再度响起。
他的肌肉立刻痉挛起来,疼痛有如海啸般席卷而来,但是,在这疼痛之中,却还裹挟着一个名字。像是海难中遇难的受害者,尸体被海浪冲上了沙滩,肿胀而发白,再无生机可言。
罗伯特·基里曼。
他的他的名字?
他疑惑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困惑又无助。雷声再度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在其中若隐若现。当他再把手放下时,老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地与那站在不远处的骷髅。
它脚下仍然是一片恐怖景象,它凝视着他,随后再度吐出了那个名字。
“罗伯特·基里曼。”它说,仿佛某种呼唤。“你记起来了吗?”
记起什么?
他本能地开始思考,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有一千万年没有这么做过了,可是,如果他想,他仍然可以很自然地做到这件事。
他思索着,罗伯特·基里曼,罗伯特·基里曼罗伯特,基里曼。
我的名字?
他瞪大眼睛。
是的,他怎么忘记呢?
他是罗伯特·基里曼,他是康诺·基里曼和塔拉莎·尤顿的儿子。他们不是夫妻,他们是他的养父与养母。他是马库拉格人,马库拉格是他的家乡,一个古老、美丽且骄傲的世界。
但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罗伯特·基里曼困惑地看向那骷髅,名字回归了,更多的东西也一齐回归了。他不再像此前那样瑟缩了,而是忽然充满了勇气。
塔拉莎·尤顿曾教导他,人一定要勇敢。康诺·基里曼曾告诉他,勇敢者并非无所畏惧,勇敢者只是无视它们。
所以,此时此刻,他无视了骷髅脚下那残酷的世界,强迫自己看向了骷髅的眼睛,并发声询问:“你是谁?”
“卡里尔·洛哈尔斯。”骷髅低沉地回答,吐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