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双唇紧闭,摇头道:“朕与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忽然转身问曹婕妤:“你既然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为何到现在才说?”
曹婕妤只是垂首,道:“臣妾是不敢。昔日华妃如日中天,十分跋扈,所害嫔妃不少,臣妾在其威势之下只能三缄其口,保全自身和帝姬。如今帝姬逐渐长大,臣妾不想让帝姬和臣妾一样受人挟制。”她叩首:“臣妾之命尚不足惜,但帝姬是皇上的骨血啊。而皇上又在此刻平靖前朝,臣妾才有勇气向皇后告发此事。”她是语气不卑不亢,却说得十分动容。
我暗赞她此时的镇静,若有一丝慌乱,玄凌必定疑心有人指使。而经她如此一说,更显得是天时地利人和,又加之她身为母亲对女儿的眷眷之心,更令人信服。
果然玄凌道:“起来吧。”
我低声叹息:“护犊之情,眷眷牵动人心肠啊。”
敬妃亦道:“曹婕妤为护其女而受此胁迫,也实在是委屈的。”
玄凌向皇后道:“功臣之女选了哪几个?何时入宫?”
皇后翻出一卷书页,慢慢念道:“臣妾按皇上所说选了北门提督之女黎氏、羽林军副都统之妹蒋氏、都察院御史之女倪氏和京城令尹之女洛氏,奉皇上口谕皆封为正六品贵人。”皇后澹然微笑:“内务府拟定了几个封号待选,皇上说事忙,就由臣妾择定。臣妾择了‘福祺祥瑞’四字,黎氏为福贵人、蒋氏为祺贵人、倪氏为祥贵人、洛氏为瑞贵人。十二月十二入宫。”
我仔细听着,虽说是功臣之妇,然而新贵人们的父兄官位品级皆不高,大抵是玄凌不想再有像华妃这样有手握重兵的家庭的妃子入宫了吧。
玄凌草草看了一眼,道:“甚好,叫起来口采吉利。”
皇后笑得自然而平和:“皇上满意就好。”
欣贵嫔在一边道:“那么和慕容选侍在一起的乔选侍呢,皇上要怎么处置?”
玄凌不言,皇后道:“随她去吧,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不再侍寝吧,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道:“你是皇后,这些事你决定吧。”
我故意道:“那么曹婕妤也曾和慕容选侍亲近……”
曹婕妤连连叩首道:“臣妾有罪,不该受慕容选侍胁迫。”她泪眼汪汪仰望着玄凌:“臣妾愿受任何惩罚,但求皇上不要怪则帝姬。”
敬妃不忍,道:“曹婕妤也是不得已的吧,何况帝姬还那样小。”
玄凌的目光久久落在曹婕妤身上,想一想道:“再下道旨,婕妤曹氏揭露慕容氏罪行有功,册封为正三品贵嫔,封号‘襄’,也是十二月十二行册封礼。”
曹琴默宿愿得偿,泪痕未干又添喜色,忙叩首谢恩不已。
眉庄早已等在我宫中,翘首以盼,见我来了,忙问:“如何?”
我摇头:“没有赐死。”
眉庄神色一变,又问:“那么被打入冷宫?”
我亦失望,冷然道:“只是废除封号,降为选侍,居于永巷而已。”
眉庄猝然站起,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惊愕且愤怒,半晌方道:“只是这样!”
我点头:“她的罪行皇上都知道。可是皇上对她心有愧疚。”眉庄愕然望着我,我叹息,将“欢宜香”一事细细说与她知道:“她当日小产,后来一直不曾有身孕,皆是皇上的缘故。加之她父兄已被处死,皇上难免心下怜悯。”
眉庄起先怔怔听得入神,待我讲完,神色又复清冷,“她父兄被处死,但其余族人得以保命。皇上当日能狠心除去她腹中祸患,今日怎么倒妇人之人仁了。”
我微微冷笑:“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得宠,皇上难免有旧情。”
眉庄咬一咬牙,冷笑道:“好在她如今已不是华妃了,我自然有办法。”
我怕她性急,忙道:“她虽然贬黜,毕竟还是宫嫔,你别冲动。”
眉庄的笑嫣然而森冷,道:“这个自然,我不会以身涉险。”
我默默片刻,雪亮的仇恨如刻在心上,决绝道:“我的孩子和淳儿都死在她手上,你和我也几番险些丧命。你不能忘的我自然也不会忘。”
纵有余波,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惩处了汝南王一党后,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也陆续而来。爹爹晋为正二品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哥哥晋兵部侍郎,羽林军都统廉翰林院侍讲学士。
玄凌向我笑言:“向来文臣武将甚少能和睦,朕让你哥哥甄珩身兼文武之职,也是我朝第一例呢。”
我盈盈而笑,依偎在身边:“皇上用心良苦,只是怕臣妾的哥哥还年轻,无法担当此重任呢。”
玄凌心情甚好,笑呵呵道:“当日你没有瞧见,你哥哥横刀立马、浴血围攻汝南王府的情形,一人力战十数死士,当真英雄少年呵!”
我亦是高兴,口中谦道:“还请皇上让臣妾的哥哥多加历练罢,玉不琢不成器。”
他欣然应允,道:“你嫂嫂此次也出力不少,朕打算封她为正六品命妇新平县君,如此你哥哥可再不敢休朕亲封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