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沉默的聆听,双肩微微颤抖,忽的一声跪下道,“儿臣糊涂!儿臣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所以母后才会对儿臣的态度冷淡。儿臣不能明白母后的苦心,还请母后恕罪。”
朱宜修朝她伸出手,永泰犹豫了几下握住,神情中还带着明显的紧张。她的肌肤冷滑,唯有掌心灼热。朱宜修感觉后,温和道,“坐到母后的身边来。”
永泰咬着嘴唇,眼中的晶莹泪珠流下,落入衣襟隐没一块块成圆形的斑点。靠在朱宜修身上,牢牢抓紧她的手,呜咽道,“母后……”
朱宜修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好了,别伤心了。你告诉母后,你刚才说要嫁到南诏的话是一时的气话还是……”
永泰抹去眼中的泪水,郑重对朱宜修道,“母后,儿臣心甘情愿嫁去南诏。妹妹们都还年幼,儿臣身为父皇的长女,义不容辞。另外儿臣也有自己的私心,皇兄是公认的太子,儿臣和他一块长大。他待儿臣与亲兄妹无异,儿臣没什么可回报母后的,愿意凭一己之力,让南诏永远臣服于大周,臣服于皇兄!”
“你……”朱宜修震惊道,她第一次发现体弱多病的永泰有这样的认知。
“母后,儿臣知道自己要嫁的是南诏太子,儿臣愿意效仿真宁姑姑,为大周尽一份绵薄之力。”永泰的双眸熠熠生辉,灿若明珠。
玄凌知道永泰自愿出嫁,甚是欣慰。南诏国在收到玄凌的答复后开始筹备婚事,玄凌在内务府为永泰按制添置的陪嫁中又添了两层,朱宜修也从私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出嫁前的最后一晚,朱宜修到了永泰待嫁的凤台正殿,挥退了宫娥。永泰正在试穿嫁衣,红底缎绣金凤凰纹样,宽袖长裙,镶边处还有金线缕出的莲花纹。
“母后,好看么?”永泰笑着转了一个圈,衣袂飘飘,光彩夺目。
“要出嫁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朱宜修噙着笑,抬手抚摸永泰的脸蛋,感觉眼眶泛出一阵潮湿,“真漂亮,元安是母后看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永泰眼里闪烁着不舍的情绪,道,“母后,您不要伤心,儿臣将来会带您的外孙回来看您,儿臣永远是母后的女儿。”
朱宜修被她的话逗笑了,道,“还没嫁人就满嘴胡说。那好,母后就等着外孙,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带来给母后瞧。”
“母后……”永泰红了脸撒娇道。
朱宜修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元安,答应母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亏待自己,大周的公主永远不需要委屈求全。”
乾元二十二年,永泰帝姬下嫁南诏国太子,帝后于紫奥城凤台相送,十里红妆,送亲队伍绵延无尽。
这一天,永泰自始至终高高扬起脸庞,姿态优雅,气度雍容,南诏太子看她的目光难以掩饰欣赏与尊重,扶她上车时格外谨慎小心。
永泰最后望了一眼巍峨辉煌的紫奥城,矜持的将手扶在南诏太子的腕上,没有半分怯意,俯身进入马车。待她坐定后,车子两旁的红纱帷被放下,无人再看到她眼底的隐隐泪光。
☆、流年
永泰的出嫁令朱宜修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老了。的确,连予沣都有了儿子,二十岁的予沣挺拔俊秀,再不是那个青涩的孩童了。
朱宜修不到四十岁就成了祖母,将小小的婴孩抱在怀中伸手摩挲着他娇嫩的脸庞,嘴角化开一抹慈和的笑容,对予沣道,“这是你第一个孩子,虽不是嫡出,却也该郑重的取个名字。和你父皇提过了吗?”
明亮的昭阳殿上,予沣躬身答道,“父皇说,母后取名总能给皇子帝姬带来福气,所以也叫儿子来沾沾母后的光。”
朱宜修轻笑道,“人越大越发油嘴了……你父皇打的好算盘,母后我也不能推辞了。”
“母后即是不看儿子的薄面,也请看在您孙儿的面子上,只管随意取一个吧。”予沣笑道。
朱宜修的眼眸扫过站在予沣身边的侧妃殷镜月,她是殷太师的幼女,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纤柔恭顺的站在予沣的身后,垂首敛容。
前世的殷氏是予润的堇妃,处心积虑想坐上皇后之位却不能如愿,予润没有亲生的子嗣她功不可没。朱宜修原本不想把她给予沣,无奈玄凌坚持要收服殷太师的势力,朱宜修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做个侧妃,但对殷氏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
殷氏似乎也感觉到朱宜修并不喜欢她,因而来昭阳殿请安时总是格外安静,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镜妃……”朱宜修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和蔼笑道,“你的学问高,想给你的儿子取什么名字呢?”
殷氏的身子一晃,骤然跪倒,含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恐惧道,“皇后娘娘,妾身惶恐,万万不敢在您面前卖弄,还请您垂怜给孩子取个长命百岁的名儿。”
“长命百岁……”朱宜修微微颔首,“说得好,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命百岁,就取名叫奕灏……如何?”
“多谢母后皇后娘娘赐名。”予沣与殷氏齐声拜谢。
朱宜修抬手示意他们免礼,道,“都坐下,动不动施礼本宫光看着眼睛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