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的话语夹带了淡淡的笑意,说:“因为和父母说,会被 打,会被骂。可跟孙少爷说,事情会很好的解决,你也不会骂他们,也不会打报告。这也都是老爷的意思。”
许廷章默然不语,他的容色间略透出了冷冽之气,幽深的眼眸直望著前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观察路况。 他从很小开始,解决自 己的问题是不够的,爷爷每次都会要求他去解决堂弟妹的事,还出了很多难题给他。他那时候还小,不愿意牺牲自 己的时间和精力,结 果犯错的人没事,他被关在书房一两个星期,每天都只有学习。他什麽都得学,堂弟妹们却只需要学会吃喝玩乐,别的什麽都不用。他曾经很怀疑,自己其实是老头子想要的复制品,一个用来挑起他责任的工具,看顾他的後代。 後来,他就这样给老头从熔炉之中锤炼出来了。
年纪渐长,他身边的事越多。老头子惯有的一句话,就是去找许廷章解决。他要是处理的好,没有夸奖,处理 得不好,他就逃不掉老头的冷嘲热讽。幸好,老头也把他的资源和他分享了,这是他对爷爷最满意的一件事。许廷 章不愿意回忆往昔了,何况陆建辉和儿子就在身旁,他沈吟了少顷,忽然说:“方宇,你小妹很喜那个小夥子,你 就这麽一个妹子,该让就让一步吧。”否则许婉妮也让他比较烦,他 最讨厌这些男痴女怨的纠缠了。方宇略略一滞,後依旧是那快要凝固住的调子,说:“我不喜欢那个人,妮妮不能 和他在一起,既然妮妮没在你那儿,那我找她去。”话一落下,他又说:“祝你晚上愉快,孙少爷。”电话便挂断 了。
许廷章微扯起了唇角,嗤笑了两声,看著也并不太在意他们。陆建辉听完了对话的全程,渐渐也就有些明白许 廷章的辛苦了,他暗地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让他舒心快活些儿,绝不给他添堵。他暂时遗忘了一个事 实,那便是他已经私自做了许廷章最不喜欢的事情了。不久,许竟的漫画书看 完了,他把本子合了起来,抬起脸,说:“太爷也有让我好好学习。”也不知是向谁讲的这话。许廷章眉头微蹙, 老头子让许竟的学习,和他的截然不同,他不愿破坏孩子的想想,便不以为然地说:“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别学 你堂叔叔,给你老子惹一堆麻烦。”
许竟一脸的正经地盯住了父亲,强调一样说:“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从小到大都没麻烦过你,你对著我就 不要那麽心烦。”包括学校的家长会之类的,他都从不去麻烦许廷章,就是不想许廷章对他会烦。陆建辉的心都揪 住了,他把脸埋在许竟颈部摩擦,这孩子懂事 得他舍不得。许廷章看了他们几眼,他听不太懂,微微觉著莫名其妙,问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从没有觉得你烦 ,你怎麽会这样想?”许竟静静不语,他表现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不屑似地扭开脸去看窗外,嘀咕了一句:“ 我自己感觉的,不过你对我心烦,我可 不介意,因为我对你也烦的很。”
假若真不介意,何苦还要强调,这小鬼嘴巴倔的如同蚌壳,真想敲碎了它,把真心话给掏出来。许廷章几乎无 言以对了,他一时不知道怎麽接茬才对,只好伸手在儿子的头顶上乱揉,难得的 是,许竟也没避开。他们父子间的相处较往日平和了不少,陆建辉甚感欣慰,他把扔在旁侧的手机收了起来,回想 起方才的谈话,心深处蔓延著一丝不知名的欢喜,神色上却藏紧了不露分毫,可许廷章太了解他了,他开著车,笑 眯眯地说:“大舅子,你刚刚听见了麽?那小妮子有喜欢的人了,你的醋劲不会发作了吧?”还在陆建辉的脸颊 上掐了一下。
陆建辉赶紧避开了他过分亲昵的举动,暗示性地望向了许竟,还好许竟正忙著收拾腿上的漫画书,无心理会他 们。他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她哥哥不许吗?”许廷章收回了手,陆建辉不给他玩,他便百无聊赖地看著街景 ,说:“嗯哼,方宇特恨他妹妹喜欢的那个人,几乎是恨死了他们一家子。”
“哦……”陆建辉似懂非懂,听来就是大有渊源的事,然而他不是特别感兴趣,便也没再追问下去了。他抱稳 了怀里的小男孩,安静地待在了许廷章身边,车内缓缓响起了柔和的歌曲。在那歌声的相随之下,他们在璀璨的夜 空下越过了城市里的喧嚣繁闹,陆建辉偷眼去看许廷章无可挑剔的侧脸,专注於驾驶的他,脸上的 表情认真、随性,充满了男人优雅从容的味道。而之後,似乎有所感应,许廷章转过头来,浅浅一笑,伸出右手又 想抚摸他,陆建辉忙不迭收回了目光,把他的手打了回去,扭过身子,不搭理他,奈何两人 之间散发的暧昧气氛怎样都遏制不住。
街景在窗外一幕幕飞掠而过,初上的华灯,来来往往的路人,一张张或是欢喜,或是落寞的陌生面孔。这座庞 大的城市,道路纵横交错,益发像是无尽头的迷宫了。当远远瞧见 了家的所在时,许廷章忽然有点迷惑不定,他不禁按住了心口,放缓了车速,细细品味著内心的感触,旋即他就明 白到了,不断泛涌著的是浓浓的归属感。他身边的陆建辉,在那一个瞬间,也有了相同的感情。
(65)
三天後,陆建辉准备去餐厅做午饭,在电梯口见到了高霖,他今天戴著一副黑框眼镜,悠闲地斜倚在 墙上,显 然是在这儿等人的。“陆大哥,搞定了,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了白色信封,陆建辉接了过手,在四周扫视了一遍 ,确认了没有别人,这才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落在他手心里的,是几张照片,和一沓钞票。这钱并不是从许廷章 口袋里拿出来的,给 了他奇怪的感受,淡淡的,不是很强烈。“摄影师都说拍的很好,照片交给了宣传部了。”高霖说道,和陆建辉一 起走进了电梯,输入密码选择了楼层号,电梯门合上了,“林一柯的死对头也交了照片,可是输了,这季的宣传落 在了一柯的队伍上,而且海报和画板都选了你的,就是你 手上的几张,在我们特莱斯所有的旗舰店。”
多年前的皇室血统随著肉体上的诅咒完好地保存在他的血管内,并没有被时空的转变稀释,陆建辉并不太肯定 皇室後裔的说法,那多数是先辈的胡诌,不过他捡起那几张照片细看,薄薄的纸片上的人影,浓缩了他那一刻的画 面。也许是灯光角度,也许是摄影技术,上面的他连他自己见了都陌生,却一眼就认出了是他。那时摄影师让他坐 在一张棕红色的沙发上 ,他在指示下摆出了舒适的随性的姿势,双手交叉著,眼神漫不经心地望向了镜头,唇角微扬了近似於嘲讽的浅笑 ,浑身都弥漫著沈稳和危险,举止还颇为高贵雍容。拍摄这张照片,摄影师希望他能凌厉一点,比较贴合主题,他 便是回忆著那天在车里与许廷 章做完爱,他赤裸著从别人眼底下滑过的刹那,心底就仿似被打开了一道门,不知名的情绪犹如一只巨兽嘶吼著奔 了出来,等他的心海波平,摄影师已经抓取到满意的相片。
叮的一下提示,电梯门打开了。陆建辉把照片塞进了口袋,也将钱放回了信封内,插在了後腰,上衣刚好将它 盖住。他现在需要做好许廷章大发雷霆的准备了,平日里的所有 事,他都依从著许廷章的要求,竭尽所能地呵护他,宠爱他,这次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忤逆。他这几天想 通了,意识到自己不能永远地活在许廷章的天空下,连呼吸空 气都要许廷章给他,因为倘若许廷章有一天对他腻味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死期就都到了。许廷章腻味了他的话,他 预感囚禁著心里头那 只野兽的门锁就会脱落。而失去了爸爸和舅舅,许竟就太可怜了。相对这些而言,承受许廷章的怒意,便没有那麽 恐怖了。
许竟的学校是五点半放学,许廷章将下班的时间提前到了五点锺,开车四十五分锺就能抵达校门口,这样就能 接了儿子再回家。除开是有特别的事情,现在许竟都不会让司机接送,这点转变是否代表著许廷章对儿子会用心了 ,陆建辉也不确定,不过能让许竟高兴,是因为什麽都不重要。许廷章之所以会这麽做,也不是基於多伟大的父爱 ,只是许竟是他儿子,儿子跟舅舅比跟父亲亲热那麽多,他少不了有些吃味,又考虑到陆建辉对许竟无所不在的关 怀,认为自己也要为儿 子付出些,这才匹配他的身份。陆建辉把许竟所有的方面都照顾到了,唯独不会开车,他就只有这个可以做了,并 且还不难做到,不怕自己半途而废。
这一天,许竟照常在校门口等待,背著他的书包。这所校园内的学生多是家境优越的,非富即贵,学校深怕他 们在上下学途中会有意外,接送的校车上也会随著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校门口也有四五个大汉在把门。许竟就站 在其中一位的身边,从小被人反复叮嘱,他很聪明谨慎,从不会独自一个 人走动的。在等待中他多次看了看手表,正估算著时间,就见到熟悉的黑色车辆驶来了,他往前走到了街边,露出 了开朗的笑脸,举起手臂挥动:“舅舅,这儿这儿。”那车子刚才停妥,陆建辉就从副驾驶下车来了,他弯腰抱起 了许竟,说:“小竟,等很久了吧?”许竟摇头,“不久,我也刚出来呢 。”用童稚的声音说道。陆建辉心疼地亲了亲他的小脸,抱著他一起坐进了後车座。
每次接了许竟上车,陆建辉总会和许竟聊起学校的事情,问问他今天过的如何:“学校里有发生什麽好玩的事 吗?”许竟靠在他的怀中,侧首想了一想,忽地从书包翻出两个小信封,他看也不看地递给了陆建辉:“有人在我 的书包里放了这个。”信封无疑是情书,粉红色,上头还系著可爱的蝴蝶 结。陆建辉翻转著观察,他没有拆开,就是不禁感慨了,小学生就懂得写情书了,眼光还真是不错,会喜欢他们家 的小竟。许廷章从後视镜里看过来,不屑地嗤笑了,随後的发言有几分炫耀的嫌疑:“这种破烂玩意儿,我读书的 时候一收就是一大把,扔都扔不完。”
闻言,陆建辉抿了抿唇,看来有人的滥情是打小培养出来的,他不赞同,有意似地对许竟教育道:“咱们可以 不喜欢那些个小姑娘,可是得尊重她喜欢你的这份心意,那都是很真诚的,知道吗?这信你好好收著,别乱扔,否 则人家会很伤心的。”许竟乖巧地点点头,虽然连信是谁给的都不知道,但他听舅舅的话,把信封完好 地放回了书包,计划到家就找个小盒子装好。许廷章讨了个没趣,想著谁年轻的时候没过荒唐,他口中切了一声, 专心注意著路况 ,熟练地操纵著方向盘,一路上都很妥当。
(66)
特莱斯集团的旗舰店装潢都是统一的,沿用的就是集团奢华且骄傲的风格,整间建筑光滑明亮得仿佛是 玻璃制 的,玻璃内有藏了黄|色的灯管,暖黄的灯光由内至外透出来,照耀在特莱斯的标识上,营造出的气势惊人。在经过 北大道的旗舰店时,许廷章不很在意地瞟了一眼,骤然间神色大变,猛踩下了刹车,陆建辉就势往前一撞,立即生 出了不祥的预感,“怎麽了?”他著了慌地问道。许廷章没有回答,他挂了倒车档, 车子往後滑行,一直到停在了旗舰店门口。
门口有七个顶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显示著同一个男人。陆建辉顺著许廷章的焦点望去,霎时便噤声了,搂住 了许竟的肩膀,尽可量地缩在了车门边,假装没有看懂。“我想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吧?”许廷章凝眸审视著图像, 慢悠悠地问,没有针对谁,“我居然看见 了他的照片,还是特莱斯的旗舰店里,这真是奇了怪了。”那儿播放的男人就是陆建辉,纵使换了衣服,他还是肯 定是陆建辉,毕竟天天晚上睡在一起的人,别说衣服了,纵使是换了一张皮他都认得出来。
许竟一头迷雾的,他也勾著脖子去看,小孩子反应比较快,他伸手指了过去,惊奇地叫道:“舅舅,真酷,帅 呆了,你当了模特耶!”陆建辉忙不迭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可话还是脱口出去了,车内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许廷 章缓慢地转过了上半身,平如死水的目光落在了陆建辉身上,车窗外的天空渐渐暗淡了,在他面上覆盖著一层阴影 ,他轻挑起唇际,问道: “你给我解释一下?”
不是没见过许廷章发火,可就没见过他这种样子的,冷冰冰的。许竟平日倔归倔,对父亲还是有本能的恐惧, 於是他攒住了陆建辉的衣服,往他的身旁依靠,寻求著舅舅的照顾。陆建辉将小外甥纳入了羽翼下,许竟的害怕激 发了他的保护欲望,他怯懦的神色就收敛了,有了反抗,好生商量地说:“我回去再跟你讲,现在在大路上呢。” 许廷章微笑著,他不会让陆建辉逃避的,全无退让的意思:“我要现在,你现在就告诉我。”
不愿意当著许竟的面起争执,陆建辉直视著他,微带著恳求的味道,然之後他读懂了许廷章眼底的坚决,他别 无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解释道:“这件事很简单的,也没有什麽,就是我那天看见你们一位设计师需 要模特,我不是闲得无聊麽,我就去 试了试,结果也蛮合适的,他们就用了。”他两三句说完了,郑重地声明了一点:“就只是这样而已,後来就没有 了。我没有让别人给我换衣服,也没有脱给别人看,什麽都没有,只是摆好姿势拍了照片。”
许廷章的掌心按著额头,居然被人瞒了这麽大的事情,还夸奖这家夥真的很听话,他溢出一阵低沈的笑,陆建 辉冷的脊梁上窜起了恶寒,因此格外防备著他随时的发作,没过几分锺,许廷章真的就猛然在方向盘痛捶了一下, 整个人都宛如突发的熊熊烈焰,大吼道:“还就这样而已, 你经过我同意了吗?!谁允许你了?!”怒火爆发的架势太凶了,许竟被他吓得使劲发抖,小声尖叫了一句,陆建 辉连忙把孩子抱紧了,掩住了他的耳朵,脸上青白交错的,忍耐著说:“你干什麽你,这麽点事,你至於把孩子吓 成这样吗?”
当一个人以为自己完全掌控著另一个人,以为一切都是在他的手里,那人从头到尾哪怕是一根头发,也都是他 的,结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人做了他不乐见的事,东窗事发了竟还胆敢辩解。那样的身子,那样的手脚,那张 脸,他都恨不得藏在保险柜内,结果现在被人放到了大 街上去了,实在太讽刺了。许廷章的眸中布满了阴鸷,白皙俊俏的脸有点轻微的扭曲,犹如是在拼死压制著什麽, 强烈的占有 欲和控制欲令他容忍不了了,他倏然间抓住了陆建辉的手腕,从齿缝中硬挤出了字眼:“你这个表子,表子!老子 一天到晚的警告你别乱勾人,你怎麽就是不听?我是操你操得太少了吗?你这样耐不住寂寞?”
陆建辉想象不到有天许廷章会在许竟的面前和他说这种话,他的脑海登时空白了,如果说现在是两人独处,那 麽他会花心思去哄这任性的男人,可现在不是,许竟在他怀里害怕,他就只有说不上的气愤,奋力挣开了手腕上的 钳制,抓起了车内的抱枕就砸向许廷章,大喝道:“滚你妈的,你这个混蛋,许廷章,你说话注意点!我是个成年 人,我没有卖身给你的,做什麽都不需要 经过你的允许!”
许廷章预计不到竟会遭受抵抗的,他把抱枕挡开了,冷笑不止,“老子是你的男人,是你的丈夫,你敢说不用 我的允许?你他妈的上个厕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