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真真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人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堆里坐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女人们都看着白胡子老头,说有办法的就是他吧?
白胡子老头捻着下巴的银须,乐呵呵地叫道:“丫头,过来,过来二爷爷这里。”边说边向真真招手,女人们都停止了哭天抢地的哭嚎,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真真。
真真狐疑地看向里边,一动不动,旁边堂嫂捅了捅真真的后背,“快过去呀,二爷爷叫你哩。”
真真挪了几步,来到那个自称是二爷爷的老头面前,低低地叫了声:“二爷爷好!”
“好,好,好!”白胡子老头眨巴着一双苍老又锐利的眼睛,拉着真真的小手,不住地点头,“好,好,好,孙女真俊呀,眉眼跟你妈一样漂亮,我是你亲爷爷的亲弟弟,明白吗?我们是一家人,你上着学,平时你爸爸来看我的时候,没有带上你,你那么点大的时候,爷爷还抱过你哩。”
真真听着二爷爷的絮絮叨叨,听着听着,终于听清楚了:哦,原来是让我穿上小姑姑的嫁衣,坐上八抬大轿,跟着迎亲队伍,跟准姑爷成亲呀!
当二爷爷说出让真真替嫁的时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真真。
谢真真甩开二爷爷的手,一蹦三跳,脱口而出:“不!我才不干,你们这是欺骗!你们这些坏人,我去跟我舅舅告状去!”真真边说边往外跑。
“拦住她!”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堂嫂抱住真真,婶子大姑妈一拥而上,把真真拦了回来,钳制在白胡子老头面前。
二爷爷一边揩着真真的鼻涕,一边安慰着说:“丫头,爷爷也知道委屈了你,不是没办法了吗?你看,你小姑姑跑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她,你爸妈也还没有回信,估计没找着。
“不知道你姑姑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跑了。你看啊,你姑父一家正等着你姑姑回去拜天地哩。你说怎么办呀?交不出人呀!火烧眉毛,不是没办法了嘛!”
“我不管,我才15岁,你们不能骗我舅舅,你们骗他,我不能跟你们合伙骗他,不觉得我舅舅很可怜吗?”真真死活不愿意,挣扎着要向舅舅告状去。
“让她去告吧!哎——”老头长叹一声,众人让开一条道。
真真径直往外走,刚要走到门口时,就听老头说:“你现在去告诉你姑父,不,你老师,哦,你舅舅,对吧?不出一分钟,肯定打起架来,轻者流血,重的话,说不定会出人命咯——”
真真害怕了,这里这么多人,舅舅他们才几个人肯定打不赢我们这边,流血?死人?真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太恐怖了吧?
“现在你小姑姑生死未卜,你还想出人命吗?”老头还在絮絮叨叨。
“对呀,现在还是喜事,打起来了,就变成丧事了。”不知道谁说的。
“真真,平时你跟你姑姑处得最好,你们俩个子也差不多,穿上姑姑的嫁衣,盖上红头盖,看不出来的。”
“只要让迎亲队伍出了咱们家门,到了他们的地方,就能避免一场凶斗。把你姑姑找出来,我们再赔礼道歉,事情就能解决好。”老头子还在唠叨。
此时的谢真真,不敢踱步了,心里只想着舅舅不要被打,不要流血,不要受伤。
女人们在老头的示意下,七手八脚,齐心协力,趁真真迷迷糊糊的时候,帮真真穿上本该她姑姑大美穿的嫁衣,盖上本该她姑姑大美的红盖头。
谢真真忐忐忑忑,像木偶一样任她们摆布。看着脚上的小白鞋也被她们脱下了,换上了一双两头翘翘,像船一样的绣花鞋。鞋子太长了,眼疾手快的五婶拿针线在鞋跟上缝几针,稳妥了。真真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忽然,外面的喇叭锁呐响起来了!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大,像是在门口朝着房间里面吹,特别刺耳。
二爷爷牵着真真的左手,五叔牵着真真的右手,旁边五婶说:“真真,起身,出嫁了!要听话哟!”听得出来,五婶的声音好像有点哽咽,有点伤感。随即,一片稀稀疏疏的吸鼻涕的哭声。
真真在二爷爷与五叔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见新娘子出来了,在场的亲戚们前呼后应,一起跟着新娘子往外走。
两个喇叭两个锁呐合奏出来的曲调,真真听得心里直发慌,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