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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为了这事沈言殊很久都不敢回家,直到几年以后,母亲才终于真正原谅他。她见不得儿子在外辛苦,也担忧他的终身大事,总希望他能辞了工作回来。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起码有间店铺,以小城的物价,足以确保衣食无忧。

沈言殊一向对她报喜不报忧,然而被辞退的那天晚上他避着严楷向家里打电话,不知怎么却有些心酸,喊了声妈便觉得眼角湿润,差点一失态掉下泪来。

他说妈妈,我过得不好。

母亲笨拙地安慰他,说过得不好就回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爱跟自己较劲。

北方冬天的黄昏总降临在眨眼之间,上一刻眼前还有苍凉的落日,下一刻就已经是夜晚。从火车上下来明显感觉出温度骤降,沈母等在出站口,给儿子披了一件外套。

沈言殊的鸵鸟心态再次占据了上风。暂时不用面对那个令他不安和惶恐的抉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果然,这里是家。他在心里感叹。

时近春节,严楷的工作却远未停止,他坐在办公桌前审核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其中有一项是工厂的选址和筹建,他用钢笔把这一条圈出来加了着重号,写了几行批注。

桌上的手机短促地振动提示短信,他拿起来扫了一眼屏幕,唇边溢出个笑,拨了回去。铃响三声,沈言殊很快地接起电话,听声音有些手忙脚乱:“……你吃饭了吗?”

严楷抬手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说:“过会儿去吃。——想我了吗?”

沈言殊在电话那头含糊地说:“没吃饭那赶快去吧。我正吃着呢,等会儿再给你回电话。”

严楷低笑,也不计较他逃避问题,认真地说:“我想你了。”

沈言殊一本正经说:“我知道了。回头再说。”

他挂了。

严楷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笑,脑海中现出他手足无措还要佯装镇定的神情,是那么清晰,清晰得仿佛他还在他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

他笑了一阵子,眼睛望向窗外,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沈言殊放下手机的同一时刻,母亲的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问:“言言,是谁啊?”

沈言殊愣了愣:“一个……同事。”

母亲盯着他的眼睛说:“不是辞职了吗。看来,你同事还挺关心你的。”

“……”

餐桌上一片寂静。半晌沈母搁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了,过完年,你想走就走吧。去哪儿我都不干涉你。”

沈言殊眼睛盯着桌上一盘子菜,说话异常艰难:“妈,对不起。”

他说:“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沈母又看了他一眼。

她的胃疼又犯了,碗里剩了半碗饭吃不下,只想去屋里躺着。心里升腾起一种命中注定一样的悲凉,她想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却是心疼孩子,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严楷每天睡前打电话给沈言殊,他们聊的不多,简单的几句话,多半是讲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他一直到三十才回了老家,晚上吃过团圆饭,小辈们拿了红包纷纷出去放焰火,大人留在屋里聊天。快零点的时候严楷悄悄出去,站在院子角落里给沈言殊打电话。

相比起他这里的热闹,电话那头听起来则明显有些冷清。他们相互说了新年快乐,严楷又说了句我爱你,但是那个时候院子里一串鞭炮突然炸开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不确定沈言殊有没有听见。

问候也问候过了祝福也祝福过了,两人之间还横亘着正事,严楷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想好了没有?”

他已经尽可能地温柔相询了,无奈这个问题本身太过沉重。身后一个小孩跑过来撞到他身上,是他七岁的侄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这个独自伫立在黑暗里的古怪堂叔。严楷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整串鞭炮都放完了他也没听见沈言殊的回答,电话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爆炸声,非常喜庆。严楷站在原地无奈地笑,鞭炮放完了,脚边一地花花绿绿的碎纸屑,他的心情也跟它们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了。”他说。

沈言殊说对不起。

严楷像是安慰他,更像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年我会有许多出差回来的机会。”

说完,连自己也觉得这话苍白得可笑,又是好一阵子沉默,严楷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我在机场等你。”

沈言殊说好,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严楷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误了飞机。

他美国总公司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询问。也是个华裔的小姑娘,会说一口流利中文,工作时间跟他交流却总用英语。她问boss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明天还有董事会议,要取消吗?

严楷回话时有些迟钝,他说不用了,我会赶回去的。

挂了电话,他去重新买了一张机票。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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