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病重,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长安城里引发不少讨论。
有人真的相信太子妃身体不适,太子心疼娇妻,特允她在扬州城休养,还给她建了宫殿美林,数百奴仆精心伺候。但更多的人还是不信,而生出种种猜测
“太子不就是在扬州遇刺的么,我听人说,那女刺客狡诈的很,扮成胡姬模样在宴会上献舞,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就朝着主位的太子冲了过去。就在这万分凶险之际,太子妃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替太子挡了一刀。这一刀正中要害,太子妃重伤在身,太子悲愤万分,这才设下天罗地网,要抓到那个女刺客!”
“我听得怎么跟你不一样?我听说太子被一个扬州瘦马所迷,太子很是宠幸这瘦马,还给她买了座豪宅在外养着。太子妃出言劝诫,反被太子训斥,两人生了龃龉。不曾想那瘦马是个女刺客,伤了太子,夺门而逃,太子妃知道后更是气愤,从此便闭门不肯再见太子了。”
“嗐,我也听说了一个版本,是我八大姨的小叔子的三儿子说的,他刚从扬州回来,说是中秋夜里有刺客行刺,还放了把大火,听说太子妃就在那火里,生死未卜呐!”
“啊?还起了火?太子妃可是咱们长安第一美人,要是真遭了火,毁了容貌,那多可惜啊。”
“唉,谁说不是呢。”
长安城内众说纷纭,皇宫内,裴元彻向顺济帝复命,刚从紫宸宫出来,转身就被崔皇后的人请去了凤仪宫。
崔皇后一袭华美的绛紫色绣牡丹凤袍,发髻高耸,妆容庄重又雍容。
她原想着一见到太子,就嘲讽斥责他一顿的,可真见到裴元彻时,她那些准备好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只化作一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眼前的男人身形依旧高大颀长,一袭月白色麒麟纹锦袍,头戴玉冠,腰系犀带,端的是华贵矜雅。只是整个人生生瘦了两圈,英俊的脸庞下巴尖了,眼窝深陷,显得眉骨与鼻梁越发深邃,脸色和唇色都是淡淡的,透着苍白。
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愈发锐利,眉眼间再不见两月前的疏朗,而是缠绕着一阵挥之不去的冷戾,像窥伺猎物的鹰隼,又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沉的令人胆寒。
莫说那些宫人见着害怕,就连崔皇后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一阵发憷。
从前裴元彻也是一副不好招惹的冷僻样子,只是这会儿,他的气势越发凌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顺济帝这身居皇位多年的老东西,都没有裴元彻十分之一的至尊气概。
裴元彻走至正厅中央,抬手朝崔皇后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万福。”
崔皇后定了定心神,抬手道,“回来就好,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她扭头吩咐着,“快将太子爱吃的茯苓糕端上来,前阵子蜀郡进贡的青城雪芽也沏上一杯。”
宫人应声退下了。
裴元彻略掀袍摆,端坐在红木嵌螺扶手椅上,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太子这趟下江南实在辛苦了,瞧着瘦了一大圈,人似乎也憔悴了。”崔皇后关怀的寒暄一阵,又盯着他打量了一番,担忧道,“你这下巴怎么有一道伤口?”
裴元彻缓缓地抬起眼皮,淡声道,“昨日剃须,一时分心,不慎划破了一道,小伤口而已,母后不必忧心。”
崔皇后蹙眉,“伺候你剃须的奴才真是该杀。”
裴元彻道,“剃须这事一向是儿臣自己动手,没让奴才伺候。”
崔皇后一怔。
宫人适时捧上茶点,裴元彻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微烫的杯壁,看向崔皇后道,“儿臣怎敢让旁人持利刃靠近,母后,你说是吧。”
崔皇后眸光微动,早知道他多疑,没想到多疑到如此地步,面上讪讪道,“是,是这么个理。”
裴元彻喝了两口茶水,那甘甜顺滑的滋味,又让他想起顾沅。
顾沅喜欢品茶,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要他一得了好茶,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