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屏沉思的时候,这些走在时代尖端的青年们,各个都有看法,人人都有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热闹,有的攻击中国的婚姻制度,有的说女性被压抑了太久,已不懂得争取平等!有的说芊芊的娘意莲太柔弱,有的又说素卿宁愿作小妾,太不懂得尊重自己……反正,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具体的办法,来帮助芊芊。
看着他们最后一个个愁眉苦脸陪坐的样子,翠屏有些不忍心,只能清清嗓子开口建议,“这个是芊芊的家事,我们做朋友的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与其在这里陪她愁眉苦脸,不如想办法让她开心一些吧。”
“就是就是。今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正是出去玩的好时机,不如我们就驾车马车去野外走走,让芊芊散散心如何?”汪子默也提议。
这提议获得大家的附议,于是几个人全挤进那辆西式敞篷马车里去了,子默坐在前面驾车,看着翠屏站在马车边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翠屏还在犹豫的时候,汪子默忽然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吓的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们坐好了哦,我走了!”汪子默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声,接着一甩马鞭,马车就开动了。翠屏很少有这种经历,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当下不自居的就抱住了他半边身子。
“我可给你留了个黄金座位。”汪子默见她那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伸出了手帮她扶稳身子,偷偷跟她说“我知道你不爱跟人挤,他们坐后面又打又闹疯死了,你肯定坐不惯,就给你留了这个位子。怎么样?很棒吧。这么宽的座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也没有人跟你挤。不用跟七八个人分享空气,沿途有什么风景也是我们先看到,这可比那群家伙享受多了。”
“怪不得你抢着要赶马车,原来起了这坏心思。”坐久了之后,适应了这种速度,翠屏倒也能体会到汪子默所说的享受了,只是心里承认了嘴上还不承认,非要埋怨他“你刚才只说不就得了,那么忽然拉我下来,吓了我一大跳。”
“我再在那里慢悠悠的跟你解释,那帮子人就要抢我这车夫的位置了。”汪子默得意的甩了甩马鞭,好像这是一份多么伟大光荣的职业一样,看的翠屏忍不住笑弯了腰。没想到他那么成熟的人,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那天汪子默驾着马车,带他们离开了西湖区,来到一处名叫“云楼”的地方。这儿是一大片的竹林,中间有条石板路,蜿蜒上山。竹林茂密,深不见底,苍翠欲滴的竹叶,随风飘动,像是一片竹海,绿浪起伏。因为地方偏远,游人罕至的缘故,所以十分幽静。
正在有人兴奋的大呼小叫的时候,树林里出现了一阵歌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是销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翠屏听到这歌,猛的一怔,只觉得,这个怎么听上去像是自己以前看的某破小言电视剧的主题曲?但是,她当时每次瞄的时候,都忍受不了那里的大哭大闹,于是看了n年,却依然记得“最销魂是梅花三弄”这一句。
嗯,至于开头,好吧,只要一想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第一联想到的就是李莫愁。囧,其实,她幼年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个女魔头很帅,尤其是她没入情花丛而死的时候,还骗走了她几滴少女泪呢。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点听到这首歌,翠屏觉得阴森森,不怎么舒服。回头看汪子默,却发现他也在皱眉头。
“怎么了?”翠屏好奇的问,汪子默这个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人改编的歌词太烂,也只能在山里唱唱罢了,要真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卖唱,非叫人笑死不可。”汪子默皱皱眉,显然对歌词很有意见。
“不好吗?七个字七个字的,很工整啊~”翠屏倒觉得不错。
“小姐,不要以为七个字七个字连起来就是诗好不好?”汪子默无奈 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耐心的客串了一回老师,“这个明显就是生吞活剥前人词句,最后点金成铁的典型例子。你看,例如前两句,这个出自元好问的;原词上阙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这一改,截头去尾,只留了前两句,全无后面的起承比兴,就如画画的时候只在纸上粗拉拉的画了一座荒山,完全无树木花鸟,云光天色烘托点缀一样,有什么美感可言?前面说情为何物,后面迫不及待的扯出一个应该叫“梅花三弄”的故事,就跟街头扯着名厂制作但实际上是出售自家作坊做出来的土布的小贩有什么区别?至于后面更是一塌糊涂,折腾完他的三弄,拿了那么一句做结,真糟蹋了梅花的傲骨。”
汪子默一边说一遍摇头,显然很是不屑。或许是跟翠屏说话说的太专注了,以至于下坡再上坡的时候,差点撞到了杵在路中央的一个老头。
梅花簪
那一天的事情,就像一个蹩脚的剧本。梅若鸿莫名其妙拣到一支梅花簪子,然后听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附赠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等到老头走了之后,一堆人还为前世今生的话题争论不已。
“你这样死气白赖的跟人家要了梅花簪,你有什么用处呢?”等他们讨论完毕,汪子默看着梅若鸿那拿着簪子出神,忍不住敲了他一记。
若鸿大梦初醒般。“是啊!我一个大男人,要一支发簪做什么?我就是被那个故事迷惑了嘛!”他抬起头来,看看子璇,又看看芊芊,再看看子璇,再看看芊芊,眼光就在两个女孩脸上转来转去。“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我看把它转送给在座的女□!”
如果不能给人家,那就不要一开始就给人希望。翠屏看了一眼同时凝望住梅若鸿的两个女孩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东西只有一个,注定一个人能得偿所愿,你既然知道这种后果,又何必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做出选择,伤了那人的心。
“哈!”若鸿笑了起来,自我解释的说:“子璇太现代化了,用不着这么古典的发簪,所以,给了芊芊吧!”说着,他就走到芊芊面前,把簪子郑重的递给了芊芊。
“你……把它送给我?”芊芊见状又惊又喜,眼神若有似无的瞟到汪子璇那边去,而在那一旁的子璇,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梅若鸿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簪子给了杜芊芊,本来就是标明了一种态度。
“是啊!”见到杜芊芊欣喜若狂的样子,梅若鸿点点头,很温柔的说:“以后你心烦的时候,看看簪子,想想我们大伙儿,想想说故事的老头,想想故事里那个苦命的格格,想想那个梅花烙印……你就会发现,自己也挺幸福的!至于你爹娶姨太太的事,不就变得很渺小了吗?”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只有别人的不幸才能让你觉得你是幸福的?翠屏听着这种言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是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心里想着,如果子璇喜欢这种东西,那改淘几个别致的送给她好了。
对于坚强的人来说,自己的快乐由自己做主,需要攀比才能让你感觉得到的幸福,实在是太不可靠太卑微了。
但是显然,杜芊芊没有像翠屏这样想。她激动的整个脸庞都变的发光了起来,紧紧的将那支簪子窝在胸前,仿佛握着什么无价之宝。
他们刚才所有人都说,这只梅花簪跟梅若鸿太配了,简直就该是他的图腾,他自己也承认了。而一转眼,杜芊芊看到他把他的图腾送给了自己而不是汪子璇,当下整个人都几乎要被那种幸福感淹没了。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而是一支带有特殊意义的簪子。杜芊芊总觉得梅若鸿用这种动作,对自己传递了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