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姑姑:“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隔壁床老太太的女儿插嘴道:“她毕竟是你妈妈啊,现在来找你,你怎么能狠心不认呢?”
“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我面无表情。
老太太女儿一脸讶异,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怎么变成这样?这么多年都白养你了?就算我和你爸爸瞒着你,不让你见你妈,但我们少过你吃少过你喝?还是虐待过你?我们对你不好吗?你的良心呢?你爸爸这样做还不是舍不得你?想留你在身边?”姑姑厉声问道。
“你们让我吃的苦还少吗?”
“啪!”姑姑的巴掌落在脸上,我猝不及防,手中的粥跌落在地上。“子幸……我……”
看着溅在我脚踝的米粒,我冷笑起来:“我宁愿我是孤儿,也不要被你们口中所谓的亲情绑架。爱我?真可笑,自己自私就算了,害人害己……”说完我转身走了。
“子幸……”最后一声,是爸爸的在叫我,但我头也不回。
一切又回到了二十一岁那年,走在相同的路上,我哭着哭着,坐在椅子上。我好累……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困惑,为什么人们要以爱之名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今天没有阳光,阴阴沉沉,就如同我的心一样。六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我又开始一边为家人所困,一边被爱情伤害。
我的黄金时代,我的奢望……我突然想变成天上的云,被风一吹,就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有人记得我吗?会有人想念我吗?我不确定。
姑姑打电话给我,我把手机拿在手里,看着屏幕闪烁直到变暗。可不一会儿铃声又响起来,我手指一划,接听中:“喂?”
“子幸啊,你在哪里啊?”
我不带情绪地说道:“我要回上海了,明天还有工作,这次主要是回来拿补办的身份证的。”
“好那你注意身体啊,别把自己累坏了。”
“嗯。”
“不用担心你爸爸,我会照顾好的。”
“嗯。”
“那挂了啊。”
“好。”
带了个团去苏州,两天一晚。我开始注重自己的态度,每次讲解都尽全力感染游客。结束时,有个外国人和我握手说再见。他走后,我打开紧握的拳头,数了数,一共是八十块美金。我苦笑,只有工作,付出和回报才是成正比的。
陈同打电话给我,我抢先说道:“我最近比较忙。”他没有说话,我一字一顿道:“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仔细思考我们的关系。”
凌晨2点56分,我看了眼床头的闹钟,长长地叹了口气。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连续睡眠时间最多四个小时,把我折腾得快死了。我先在床上躺了会,尝试再次入眠,可现实不尽如人意。只得起床,热了杯牛奶,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打哈欠。手机响了起来,是姑姑。
“子幸,你爸爸……走了……你快回来吧……”
手一下没拿稳,滚烫的牛奶打翻在脚背上。挂了电话,我连忙起身去浴室,打开花洒,用冷水不停地冲洗烫红的皮肤。我提起受伤的脚,单只腿站着,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要跌倒。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可刚坐下,浑身就像泄了气,连手指都动不了。
我背靠在墙上,四肢都在抽搐。冷水还在不停地流出来,浸湿了我的裤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呼吸,我张大着嘴,誓要把空气中的每个氧分子都吸进肺里。可就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我曾想象过无数次此时此刻,但当事情真实地发生时,我才发现,痛苦远超过想象的百倍千倍。我在地上呆了很久,久到身体麻木了,不冷了,也不痛了。
我十分冷静地换衣服,收拾打碎的破杯子。做完这些后,天已经大亮,我打电话给沈致文:“沈致文,我爸爸去世了,你能陪我回家吗?就当帮我最后一次?”
回镇江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一闪而过的事物,脑子空空的。
“唐子幸,你吃早饭了吗?”
我摇摇头。
“我买了你喜欢的生煎,你不饿也吃点。”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到车后座拿出盒生煎。我接过,咬了一口,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我捂住嘴巴,差点吐了出来。他见我如此,便不再勉强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