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说得煞有其事,让纪晓雪热血往头上冲,帮他?该帮的时候,名为他父亲的男人在哪里?而且眼前称为他弟弟的男人,也讲得太不入流了。
「帮我?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妈要溺死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送往医院之后,医疗人员有打电话给你、社福团体也有打电话给你,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妈就像个疯婆子一样,我根本带不走你,我一带走你,她一定会到我家里来发飙,我有苦衷的啊,那个时候我也很担心你,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很怕你妈。」中年人说得振振有辞。
这么假的借口,让纪晓雪怒吼得声音沙哑,他早就知道母亲在虐待他,但是他一点都没带他走的意图,就连母亲死后也一样。
「那她死了之后,你为什么不带走我?」
「就……就跟你讲过了,没有钱啊,我要养家,你弟弟又开始上学,家里开销大,养不起第二个了。」中年人的态度变得稍微有些心虚。
全都是推卸责任的话,纪晓雪心冷到了极点,脑袋也冷到了极点,全身上下全都冰冷无比。
父亲来的用意,不是为了弥补往日的亏欠,不是为了创造家庭的温暖,他是为自己二十多年前从未谋面的弟弟来的,简单一句话,就是他们都是为了「钱」而来,要他拿钱出来给他弟弟挥霍用的。
「你舍弃了我。」
「小雪,你怎么讲得这么难听,我们都是一家人啊。我跟你弟弟商量过了,既然家里有钱了,以前的破房子也不用住了,我看就由我找一间比较大、比较舒适、也比较有格调的房子,从此以后就可以一家团圆了。让你孤单了二十多年非常抱歉,但是我们现在都能弥补,从此后你上你的班,你弟去做生意,我跟你阿姨好好的养老,若是你跟你弟都成家了,我们含饴弄孙,大家都会非常幸福。」
四周的墙壁好像在旋转,纪晓雪胃里刚囫囵吞枣的晚餐好像就要涌出喉口,眼前人保证的未来是那么完美,却虚假得让人想吐。
不像伯恩,他从未提过任何的保证,但是在他最无助、虚弱的时候,他就在他的身边彻夜不眠,为了他与医生吵架,为了得到他而耍些低级的小手段,对他的每一句笑话都像要抚慰他冰冷的心,仿佛要让他的心暖起来。
愚蠢!
他怎么会那么愚蠢的认为失去伯恩后,他就可以过平静的生活。纪晓雪喃喃问道:「你们要多少钱?」
这个坦白的问题,让坐在他前方的一老一少相视了一下,脸上满是振奋之情,仿佛认为从纪晓雪这里挖钱比他们想像中更容易。
「如果有个十亿让爸爸养老的话……」
从他们贪婪眼神里,纪晓雪看得出来,他们会花光钱后,再来跟他要,要了又花光……他永远也无法有平静的日子。
「再说吧,我没有那么多钱,你在存摺上看到的,全都是属于总裁的。」
他们又开始张开嘴巴说话,但是纪晓雪的耳朵轰然作响,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站了起来,不顾外面开始下起大雨,飞快的转向大门,然后逃离这两个令他觉得恶心的人。
雨水、地上堆积的脏水湿了他的鞋袜,脏污的泥巴在他跑步时溅上了他的西装裤,这些脏污在纪晓雪眼中比刚才餐厅里的空气更洁净,更受他舒服,他在绝望之中,任由滂沱大雨淋湿了他的头发。
愚蠢,他怎么会如此的愚蠢!。
推开了爱他的人,然后被声称爱他的人团团包围,说那些虚假的未来与甜言蜜语,想要尽可能从他身上挖出所有的钱,这些人不是他的亲人,他们说的话,只会让他无法负荷的想吐。
他发狂般的向前跑,除了前方被大雨浸湿的马路之外,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他在哭泣吗?雨下得太大,让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泪水,他一路狂奔,冰冷而刺人的雨水狠狠扎进他的身躯,让他全身发寒,他坐落在小阶梯上,浑身发抖,雨的湿气让他体丅内的暖意全都消失殆尽。
好冷!冷得他连呼吸都快冻僵了,再怎么揉搓双手,也感觉像两块冰块在互相磨砺,透骨的寒意让他全身无法移动,他将头弯进了张开的双腿间,雨水仍在劈哩啪啦的大作声响,他的世界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一片寒冷、悲伤、无望的雾茫茫。
谁来给他一点温暖,不要让他如此的痛苦绝望?
谁来为他挡风遮雨,别让他觉得自己在坠落,就像要坠落到黑暗的深处一样?
豪华的私人车在这个地方停下,司机打起了伞,为后座的男人开门,并且小心的撑伞,以防任何一点雨滴淋湿了一流设计师设计的服装。
他抬起孤独无助的眼睛,望向伯恩,他怎么会跑来伯恩住的大楼,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伯恩的下巴严厉的绷紧,他没有看他一眼,因为对他还余怒未消,司机撑伞让他走向屋檐的地方,然后才敬礼告别。
伯恩的背影消失了,司机开车离开,天地间除了雨声外,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得就像死亡的世界。
纪晓雪掩面,火烫的泪水轻轻的滑了下来,他失去了伯恩的爱与尊重,也失去了他的关怀与温柔,所以他不会再看他一眼,更不会注意他是否浑身淋湿的坐在他房子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