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金科却是不禁迟疑:“但你的伤势……”
城主见巫金科担忧自己的伤势,竟出奇没有回绝,而是静静地望着巫金科,随即三分苦笑,却是十分欣然:“你……还真是像你的……娘亲,哎……吾衣衫怀里有药,帮吾拿出来吧。”
巫金科见城主提及自己的娘亲,却丝毫不惊讶,只是应了一声,平静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在他怀里一阵摸索,顿时搜出两个迥异的小瓷瓶。
城主也不待巫金科询问,便是轻声而道:“将银色瓶中的药丹给吾取三粒出来。”
巫金科应声取药,随即将其塞进了城主的口中,随即又帮城主倒了一碗茶水,助其吞咽。
城主吞下了药丹,喝过茶水,登时精神恢复少许,巫金科见状,心中一块大石登时落地,正待将药丹放回城主衣衫之时,城主却是制止了他:“不用还回来了,你留着吧。”
巫金科却是执意不肯,城主这才沉重的说道:“你将来会需要的,而且,此药对吾而言,留给你要更有用得多。”
既然对方都说到这种田地了,巫金科只好点头答应,虽然巫金科此刻心中却十分焦急,但却不能表现出什么。
对方的伤势因己而起,无论怎样,也不能强求对方吐言,尽管巫金科此刻迫切的等待,是那么的一览无遗,明眼人,一眼也能看出来。
城主当然不会是盲眼者,看着巫金科此刻欲言又止的表情,城主不禁展笑而道:“你想说,便说出口,吾能告诉你的,当然不会保留。”
巫金科显然经过一番挣扎,但最终还是摇头叹道:“不必急于一时,还是等你的感觉好一些了再说吧。”
城主听罢,饶是他如此深沉之人,眼睑也是不由的一颤,正待答话。巫金科的身后却是抢先响起了那声亘古未变的声音,虽然是依旧的沉静,却是蕴含了三分关切,三分嘲笑,三分疑虑:“不用为吾父担心,他曾经受过的痛楚与创伤,可远远不止这样,你说呢,吾父?”
随着沉静的声音荡来,亦是沉稳的步伐走来,正是一直沉睡,直到此时才刚刚苏醒的漠刀。
巫金科一转头,正好与漠刀的双目交接。显然,巫金科是听出了漠刀口中的韵味:“既然关心你的父亲,又何必装作毫不在意?”
漠刀却是回笑道:“在你看来,也许我这是奚落。但是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一个人的一生,岂会没有伤痕。在这个大漠生存的人,都是弱肉强食的。多情总被无情扰,痴心何曾胜无心?这就是这整个大漠的规则,而这些,在我们这些大漠生存的人看来,都是十分正常的。正如你们中原女人要遵从三从四德一般,你们也觉得是应该。只能说是时势造非凡罢了。”
巫金科生平最爱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由于不曾有过母爱,所以对于父亲,巫金科更显得珍惜与爱护,即使不是自己的父亲。在巫金科看来,无论是怎样的时势,一个父亲,总是不愿伤害自己的孩子,这是天下万物的真理,是众生不变的定律!
但巫金科却不愿再这上面做过多的纠缠,只是甩给了漠刀最后一句油然升起的心言:“即使如此,你的那一刀,不也是没有斩下去么。因为你的本心,你的‘道’!也是懂得这种血浓于水的,不可割舍的情感。对于父亲,我有我的理解,固然你也有你的感悟。而且我听说,领悟本心的人,就如一轮月镜,一张白纸,虽然道路清晰,本心明了,但一切的经历,还需重新历练。而现在,但起码对于之前尚未顿悟的漠刀而言,情感,他却是能够感受的。而如此的漠刀,就是你,还需重新再走一遍罢了。”
巫金科说话,不禁一声轻叹,不知道什么时候,饶是如此的他,竟也有如此多愁善感,如此多言便辞的时候。
而对于巫金科的言论,漠刀闻罢,虽然依旧只是轻笑。但笑容之下,却是掩藏不住另一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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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漠刀独自在一旁轻笑不语,巫金科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转头对坐在地上的城主示意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城主闻言,只是轻轻回应,但眼光不经意间,却是瞥了一下挺立在旁的漠刀,一丝莫名,乍然显现:“吾好多了……嗯……吾儿,你也过来,吾有话对你们说。wWw.23uS.coM”
漠刀听此,轻轻一耸肩,虽是表示无所谓,但是脚步的迅疾,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待到漠刀走进,城主才是面容一正。但是一股浓郁的记忆味道,顷刻便浮现在了他的面孔上,让巫金科与漠刀同时侧耳。
“四十年前的天下,吾……还是一个十八年华的孩子,与你们都是一般的大小,但相隔四十年的年华,却是不一般的遭遇。但你们也许并不能体会我吾的意思,因为吾当年也是如你们一般。只有……真正历经的人,才能感受那种悲惨的乱世……”
城主顿了一顿,话锋倏然一转,已经深陷回忆之中。
“那时……正值战乱之秋,兵祸人灾,干戈四起,遍布都是腐烂的尸身,满目都是血色的长空,即使你睡在小巷里,你也不得不握住一根木棍,不得不睁一眼,闭一只手,那是一个充满黑色色彩的时代,便是如今……回想起,也能令吾半夜从噩梦中盗汗惊醒。说来也是可笑,吾一代大漠之皇,却是如此胆怯。但这……只是世俗人的看法罢了,吾不指望他们或者你们,也能体会到。至于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并不是吾不能忘怀,而是凡是历经那个时代的人,都是如吾一般,永远只能活在那个时代,即使刻意不去记住,但历经……了数十年的平息,最后才发现,原来惧怕与血腥,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骨头里,一辈子,都无法洗去,更别提去忘怀……所以……你们俩都是出生在太平盛世,没有那种临境,是无法揣测我所言的那种触目。这是你们的幸运,但同时,这……也是你们的不幸……”
巫金科不解,不禁打断问道:“又是我们的幸运,却又是我们的不幸?这……”
漠刀没有发言,只是静静地听下去。城主对巫金科的突来打搅并未感到不满,只是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辞之中,又是一番滋味:“你们幸运,是因为你们……无需承受这些黑暗的过往,无需半夜被血腥的噩梦所惊扰,无需过着一连数天都是饮血解渴,嚼肉填腹的日子,甚至是……无需易子而食!”
在巫金科微露诧异的神色之下,城主没有断言,只是一如既往的继续说道:“但这也是你们的不幸,这种乱世持续了数十年,却在三十年前突然平息掉了。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直教吾们这些最终存活下来的人……后知后觉,一段时间根本无法置信这样的结果……就仿佛没人知道这场乱世开始的真正缘由。许多势力,包括族群与城郭,还是州牧的各地百姓,都在那十年的战争中,灭宗……消弭了,自此不再听闻到他们的消息,是真正的灭绝了。但更为可笑的是……史记上,却是将这十年的惊心怵目之记载,一笔带过,或者干脆就……从未被载入。所以,除了三十年前尚且存活的少数人,根本无人……知晓这发生的一切!但吾们却……将这十年的黑暗时期,统一了一个称谓……那就是……‘末世净裁’!”
城主刻意加重了语气,才将最后的这四个字说了出来,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需要莫大的气力,直到说完,城主猛的吐了一口浊气,微微细观,已是冷汗上眉宇,惊恐下双瞳!
漠刀直到此刻,才好像对城主的话微微感到一丝趣味,随即出声问道:“末世净裁?”
这次漠刀出话了,但巫金科却是默然了,城主一双火眼,已是瞧出巫金科的面色有异,不禁疑声道:“你在想什么?”
城主此言一出,登时将巫金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眼看这两父子都是望着自己,巫金科只是一笑,悄然避开了话题:“没什么,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