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帆掀起嘴角,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说人间罕有,难道,姑娘曾经受过情伤?”
绛低笑摇摇头:“情愫生发当然都是美好的。可世间那么多人,熙来攘往。利害纠葛,恩怨不断。由爱生恨…时间越长,爱恨消磨,早晚消逝在时间长河里。哪来像你曲中这样,恩绵与共,经久不衰。就算是鲛人,动辄千年寿命,能为爱化身,此生不移,到最后,都没有半点怨悔?我不信。哪怕是被赋予了无尽的生命,能永生不放,到头来还有没有像你曲中这样的温情?冷暖自知。”
流帆和湘,齐齐看着她。寂然无声。
当着两个鲛人,是不是不该说这些?绛定一定神:“我只是觉得乐师这首曲,在勾画人间没有东西。也难怪,越没有,越想听。人之向往,向来如此。然在我听来,曲虽优美,可美到深处,悲不忍颂…”
流帆目不转睛看着她,迟迟呆立,良久,口中蹦出几字:“竟然是我,不虚此行!”
湘欢快地赶上来:“乐师?这么说,你曲中玄机,我们绛姑娘说对了,是吗?”
流帆点头。
谈笑间,绛脸部全貌都暴露了出来。右脸被烧伤的红斑,看了让人心疼。流帆秉住激动的心情,收起琴认真晋上一礼:“我叫流帆。以后但凡姑娘烦闷,随时听召!”
流帆走后,绛愉悦许多。总念着那个捧琴弄乐的身影,不想白白在床上躺着。
她第一次有了走出房间看看外面的冲动,湘伴在身旁。
多么宽敞的寝宫!色彩斑斓的珊瑚四处装点,如灵光异闪的奇珍,又浑然天成,让人目不暇接。中间花池一般的圆坛,环绕的长廊开阔。圆坛中形态各异的水生草植,波纹中漫漫起舞。无不充满生机。
环形走廊对面就是宫殿大门。绛几次在门前驻足,但最终打消出去的念头。
真是自作孽啊!原本伤都要好了,这下想出都出不去。
“憋闷这么多天,出去走走吧?姑娘若是觉得半路难行,我负责给姑娘背回来!”湘笑着提议。
绛有所期待,可想了又想:“能不能,等晚上?”
她要晚上,是为了少人看见。
夜里出来,这海底洒满了月光,处处充满银白色。绛和湘一起在水底慢慢划过,被这景象深深的吸引,慨叹:“碧落海,真是美啊!这样的美景,梦里也不敢见…”
湘笑。
“今天的那个乐师,名叫流帆?”绛回想白天的事情:“他好像还没有化生。没有化生的鲛人,怎么会对爱情有那么深刻的理解呢?”
看向湘。可湘表情怪怪的。
“我今天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其实…不懂鲛人所爱。”绛停下来。
湘一笑:“其实告诉姑娘也无妨。我是被外族人强迫化成了女人。不曾有爱。所以今天姑娘的话,我似懂非懂。不过姑娘最后说的好极了,越是没有,越会向往。美好的事谁不向往呢?呵呵…”
“对不起…”绛没想到就这样戳到湘的伤心事。
“没事。时过境迁啦。我现在已然回到这里,可以一生自在。”
不觉间,两人走出去很远。绛的腿伤开始发作。
“别紧张。我背你回去。”湘说话化出鱼尾,将绛稳稳的载在身上。她横起的腰身处,能让绛不费吹灰之力的俯卧。
湘在前面笑:“你放轻松就好。累了就睡会儿。我负责把姑娘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绛第一次被鲛人带着在水底游,兴奋又紧张。湘照顾她腿伤,一路优雅缓慢前行。
“唉?怎不见乐师流帆抚琴的时候,化出鱼尾姿态?”绛又想起了流帆,他抚琴的身影,就是在脑海间挥之不去。那时如果是鱼尾,该是多么美不胜收。
“我们中有许多从前被困在陆地上。已经习惯双腿行路。至于乐师…我也不知。其实乐师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话。今天跟姑娘说的算多了。他体态与寻常鲛人也不大相同。也许是抚琴习惯。”湘回答道。
绛忽然心潮澎湃,在湘背后信誓旦旦:“你们以后一切都会好的。有海皇在,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突兀的预言。湘听了觉得好生奇怪。
回程安置好了绛,湘火速赶往海皇大殿。已经很晚了,苏摹仍旧坐在大位上等她。
“海皇,让海皇久等!她要趁夜才肯出行。”湘赶紧拜上。
“无妨。有什么收获?”
湘将今日与绛相处大致禀报:“海皇,治修这些天为她治疗腿伤,我是看着一点一点好转的。就算偶然复发,也不会像刚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今天这腿,就像是时光倒流一般!太不可思议了…”
“我知道。”苏摹点头让她不要介怀:“她今天说,她曾阅曲无数?能听懂流帆这般奏曲,可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