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月疾行跋涉,大军顶风冒雪,翻过喀拉尔山严峻陡峭的西脉,终于进入雍朝扈州境内,在古雅驻扎下来。
十月底的古雅秋意正浓,风将这里渲染成彩色的绸缎,放眼望去,澄澈的蓝,浓郁的黄,绯艳的红,苍翠的绿,闪烁的金……交相辉映,灿烂夺目;敕蓝河水轰隆隆向前奔涌,仿佛势必要在凛冬来临前叫世间万物再痛饮一回似的。
大军从容有序安营驻扎,路金喆从马车上偷眼看外头,得益于本地官员经营运作,古雅榷场的木栅栏相比她离开时,阔了三倍有余,四周又搭起高高的瞭望台,城内外随处可见官兵驻守,街上各色行人背着行囊,牵着驮马,络绎不绝。
路金麒要去官署应卯,他一堆事,金喆自然不会去烦扰,因此自己回了她山脚下的那幢木屋。
木屋因麒哥儿雇了人常来洒扫,虽仓促了些,她们住下倒也不会委屈。
夜里下了值的谢娘子和白果儿联袂携手而来,还带来军中的酒,金喆便同柳儿去榷场切了几斤羊肉,大家一起煮锅子来吃。
羊汤就酒,闲话半宿,众人散了,金喆才沉沉睡去。
……
第二日,路金喆一大早就被雷鸣一般的鼓乐吵醒,正眯懵着,柳儿进来说:“是鼙鼓,想必今日殿下就要犒赏酬军了!”[注1]
金喆拍拍脑袋,一骨碌爬起。酬军这事儿她早就知道,先前她帮麒哥儿采买的那批暖耳也是作此用途的。
“那咱们得赶紧过去麒哥儿那里,他是牵头采买的,不定多忙乱呢!”
简单收拾妥当,正待出门,只听外头一阵雀跃的呼喊,听着声儿,怎么像是小燕儿?
推开门,果然只见小燕儿穿得毛茸茸,手里抱着一个大灯笼,踱着四方步慢慢朝木屋走来。
“姑娘,我回来啦!”
“回来就好,这么远,我还料定你要多……”
刘庆?
金喆还担心弥腊距此路途遥远,小燕儿一个人要再多耽搁几天才能到呢,没想到只迟她一天,就到了。小燕儿身后正跟着一个男人,眼熟得很,竟是刘庆。
他背上搭着一个大包袱,手里捧着个箱笼,都是金喆落在弥腊的细软,两厢见面刘庆便将它们恭恭敬敬放下来。
刘庆拱手作揖:“见过路姑娘;柳儿,好久不见喽!”
柳儿冲他肩膀怼了一拳,金喆施了个礼,笑道:“小燕儿叨扰你了,听说你如今外放了?”
刘庆憨憨一笑:“承蒙殿下错爱,如今忝为邺州知州,又兼领防御使,奉殿下命令在古雅附近练兵,赶巧带兵往榷场里去的时候,遇见小燕儿姑娘。我见她携着大包小包,有诸多不便,便搭把手送她过来。”
金喆看了小燕儿一眼,后者凑上来,悄声道:“姑娘,我托了一个商队带着我,他们走得就像是有狗撵着似的,猴急猴急,多亏了大个子,不然这祖宗灯可就灭啦!”
她献宝似的敬上这大灯笼,金喆就是再有嗔怨也发不出来,无奈笑道:“罢了罢了,你一路辛苦,赶紧进屋歇息去!”
小燕儿嘿嘿笑了笑,麻溜儿回屋,柳儿也把刘庆帮着带回来的那两只包袱箱笼左右手一提,亦回屋去。
刘庆顺势道:“那路姑娘您自去忙着,我也得赶着去见殿下了!”
“好,你慢走。”
“姑娘,这阵子我没在,您一应包袱细软又都没带,过得怎么样?”
小燕儿简单收拾完自己,就开始收拾金喆的箱笼包袱,一面拾掇一面问。
金喆正擦那盏长明灯,闻言笑道:“多亏了柳儿,有她在,我受用得很。”
小燕儿哼了哼,不言声。
金喆凑过来,悄声道:“不过,我还是怪想你的!”
小燕儿飞了她一眼,不信。
金喆睇着她笑道:“说什么人家猴急,我猜这一路上肯定是你紧赶慢赶,是不是?”
“我呀,还不是怕折了那灯嚒?”
“往后你记着,物件再紧要,也没大活人紧要!一路上翻山越岭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才是我的罪过。”
“知道啦,”小燕儿刮了刮金喆鼻头,啧啧笑道:“姑娘大了,如今也会唠叨人了!”
金喆亦哼了哼,心里惦记着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