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徵心里暗道一句好意味,随后又与他人一番斯见。
大家互通了字号,序了齿,一时贤弟兄长的攀谈着。
做堂会,书画遣兴,诗酒唱酬,东道又请了两个伶人,弹浣州小调。
白徵嫌那曲儿太缠绵婉约,径自挽了袖子,夺琴自弹一曲《破阵乐》,慷慨激越。
……
“当年我一心想上山入社,只可惜家里老太爷不允,说什么‘咱们是浣州白,他们是京师白,岂能混为一色?’总之不叫与他常来往。”
“别说你白二,当年那碧山诗社,曾经也是浣州第一大诗社,几多风趣秒人,流觞曲水,共论时事,引多少南方书生学子倾慕!只可惜,出了个倒行逆施的反叛白援鹿,带累全社诗友背上谋逆官司。”
“是呐,当年我县学同窗里也有几人入了社,白徵事发后刑部来查,全被拘走,家里一页纸都被搜捡了去,虽说后来朝廷未免寒了江南士子的心,将白党除外的其他社员轻轻一笔带过,但也够叫他们从此往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从此人心就怕了,诗性也没了,那碧山诗社也就倒了架喽!”
一时众人都看向诗社三人,目光不免都有些唏嘘。
三位诗社中人,那位叫武怀侬的青年十分善谈,因说道:“诗社虽倒了架,但社中人还在。诗社那几年,除雅集外,也多讨论时弊;社中也有士绅官员,每有清议,都受纳了的,凡此种种,倒也不失为幸事。”
有人意味不明的嗖了嗖嗓子:“京师天子脚下,大家说话避着些儿,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论了,今儿共赴雅集是正经。白二,你还有什么好曲儿没有?没有就换姑娘们来!”
白徵随手一拨琴弦,满室铮铮之音,两个伶人在帘外掩面低笑。
吃茶喝酒,又叙闲话。
眼下会试刚过,在座诸位都是参加了大比的举子,纷纷说起贡院里作答糗事,这个说策问时用错了典,那个说经义时有空没填,虽都一副懊恼万千的口吻,但实际面上全是未有失手的笃定,权当笑谈。
裴宛抿着茶杯,闲适看着。
南方举子到底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出身鱼米富庶之乡,打小便是师傅们围着开蒙,一路进书院读书的缘故,各个伶俐通文,老成明察。
有人摇头叹道:“来京师一遭儿,才知晓此地请托投献之风盛行到何种地步。唉,不知这一榜该当如何呢!”
亦有人道:“今科主考柳静言,我听人说他自打接了“主考”这份差事,为避那些恩师、同年、学生找上门来,竟收拾了铺盖细软,搬入礼部直庐,除了上朝就是回衙门应卯,连八月节也没回府。想来该是不同流俗,公正不阿的人。”
“可他那么年轻,不过是个坐纛的主考,下头副主考礼部直接点了十二个,难保各个没有利益私心!那个什么……白二,日前那位是谁家的公子,喝酒说卖同进士的?”
白徵道:“礼部仪制清吏司家的倪二公子,不过那倪二被我三言两语讽得回家跟老爹发了好大脾气,闹着要避嫌不考,被他家里老太太撞见,骂了他老爹一通!后来那位仪制司老爷果真告假,今科都在家避嫌。”
倪二为此也付出了被禁足家里的代价,白徵抹去这则没说。
“你们听听,竟还有这等事,那卖同进士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咱们竟也不用熬苦功夫读书,只琢磨着法子撬开礼部官员、主副考官的蚌口,擎等着赐封进士罢了!”
……
“这些都是虚言,议来没甚意思,咱们只等放榜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