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咬着牙,撑起两只还有些发抖的腿站了起来。“多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不过先前你拉了我一把,我还是要回礼的……”他抓起还放在天台边的公事包,递给龙依。“这算是我一点心意。下回请你帮忙,我们再另谈酬劳。”
看他脸青腿颤,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真是……愚蠢的男人自尊。
也罢,各人造业各人担,这回的闲事算她白管了。
“那你慢慢考虑吧!至于刚才那回……”她也知道是自己的恶作剧,哪还好意思收礼?“礼就不必了,你自己带回去用吧!”她也不说再见,转身就要走。
男人却不依了,硬将公事包塞进她手里,这才抖着腿缓缓走开。“那东西我用不着,不过你却绝对用得上。”
这么神?她不大相信,可看在他如此多礼的分上,她意思意思地也喊了声:“有问题就来找龙门龙依吧!”同时纤手一挥,一张名片甩进男人的西装口袋里。
男人也不理,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但瞧他那种别扭的个性,他们再有交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龙依耸耸肩。“管他的,如果他真的要找死,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说着,她打开那个公事包,一片片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映满眼帘。
这玩意儿有人叫它“方块酥”,也有人称它为“苹果面包”,而它正式的学名叫——卫生棉。
龙依稍微翻了一下满是卫生棉的公事包,几乎市面上所有的品牌都包含在里头了。
好,那个臭男人够狠,送她这种如此“实用”的礼物。
本来嘛!只要是女人,谁能不用它呢?不过被个男人拿来当礼物送就很恨了。
龙依用力一拍公事包。“三年风水轮流转。”随着她一掌落下,一张名片轻飘飘地飞了出来,两个大字飞入她的视线。“李鸣,咱们走着瞧。”
魏绣蓉拖着两大袋卫生纸、三瓶酱油、一颗西瓜、一粒白菜、半斤猪肉……还有一大堆生活用品走进家门。
当大门关上的剎那,她累得只能瘫在地上喘气。
今天买太多东西了,差点就拿不回来。
但这却不是真正导致她身心彻底疲累的原因,让她受挫到极点的是今早去参加的那场同学会。
她今年二十四岁,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刚进社会,就是准备攻读研究所,或者正快快乐乐地享受着青春,很少像她这样早早嫁了人的。
她没有读大学,十八岁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李鸣,一个事业有成、容貌俊美的男人。
会这么早结婚,不是因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是她家里穷,五个孩子单靠父亲一人打零工过活。
李鸣是村长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优秀,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
他二十二岁就在美国拿了双学位,后来听说进了某家跨国企业,工作了几年,深受总公司重用,三十岁就做了亚洲区行政总裁,调回台湾分部,专职开发亚洲区的业务。
她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的,李鸣不爱讲公司的事,她也觉得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多管丈夫的事,两个人就这样平静地一起生活了六年。
说实话,她至今仍不知李鸣是看中她哪里?
她出生在云林乡下,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连英文都只认得ABC几个字母,那些符号组合起来,在她面前就变成天书了。
听说李鸣还懂得四国语言呢!
她也不会打扮,尽管搬到台北多年,还是成天一张素脸、一袭简单的衬衫、牛仔裤,配上一头天生自然鬈的长发,每天早上都要用水打湿,拚命整理好久才能见人,否则就会像被雷打到一样恐怖。
她没有美貌、没有学历、也没有家世背景,甚至连他的公文都看不懂。
有一回,他落了一份文件在家,临到开会时才发现,便拨电话回家请她送去公司。他解释得很清楚,那文件长什么样子、用黄色牛皮纸袋装着、上头写了一堆英文字,连多高多厚都提了,偏偏她还是听得很模糊,后来还是他亲自回家一趟,拿了文件再赶回公司开会。
她想,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女人了吧?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为何他要娶她呢?
说他是想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偏他说她年纪还太小,女人最好二十五岁生第一个孩子,三年后再生第二个,这样对母体和孩子都好。
所以结婚六年,他一直都有作防护措施,说好了暂时不让她怀孕,便认真执行到底。
那么他是看中她洗衣做饭的能力,想娶个免费女佣回家做事?
不好意思,初结婚时,他们虽住在公司宿舍,他却早请好一个女佣供她使唤,如果不是她实在不习惯被服侍,又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聊,她大可成天跷起双脚在家过着少奶奶的生活,什么家事都不必做。就算现在搬到阳明山,她还是习惯凡事亲手来。
说实话,倘若不是今天同学会上有同学提起,她也不会想到,他究竟为何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