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汉卿强辩道:“张琼说他手下的人,个个以一当百,哪不就等于三百了?”
范质听了,微微一笑道:“好个石汉卿,还在这里利口辩辞。本官今天在这儿审你,也是奉了皇上圣谕的。”说罢,便命把一干人等暂且收押,写了一份处置呈文,与董环一同签署了,即速入宫呈报皇上。
谁知这事闹的通了天,身居后宫的丽贵妃坠儿得知此事,也向皇上抱怨不已,说他妄听小人谗言,伤了功臣。太祖被唠叨不过,正一肚子气,见二人呈来的文书,看了一看,挥手说道:“还呈报甚么?你们瞧着办就是了。”
二人听了,董环还是心中没底,问范质。范质道:“你是御史大夫呢,还须问我?这个‘当廷谋杀朝廷大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于是,两人升堂,当堂宣判石汉卿的谋杀朝廷大臣罪,斩立决。判史圭遣发回家,永不录用,结了此案。
正是:人主妄发雷霆怒,小人便逞虎狼威。若让谗言来入耳,狐群狗党任施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 想看书来
第九十八回:刻意编织萋菲成锦 人言可畏聚蚊成雷
上回说到范质董环当廷判了张琼一案;张琼是自杀的,与他人无关。石汉卿以金瓜锤打击张琼,乃谋杀大臣罪,已斩立决。史圭贬逐。这样一来,也就平息了这一群当年的兄弟们的怨气了,但却惹恼了一个人,这可是个非同寻常的人,他就是二王爷赵光义。
原来当年赵光义收买了后周内庭的一些宫监,石汉卿,史圭就是其中的两个,也是曾向二王爷赵光义私报后周内庭消息,立了功劳的,大宋立国之后,他们也都仍旧留在*,奉侍太祖,由于赵光义在太祖面前说了好话,因此他们也得到太祖宠信。可是,这次的事儿闹得太过火了,这些内监毕竟都属小字辈人物,而张琼却是南征北战,开邦立国的功臣,而且,他身边还有一大群,都是曾经与皇上同生死,共患难,闯荡江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都是皇上的亲信,这两个小太监惹得起吗?皇帝能忘得了他们的功劳吗?
可二王爷就不同了。他是很晚才跟随太祖出道的,在太祖登位前他虽然只是周廷内殿一个小小的供奉官,但如今已是署理开封府,又是大内都检点,可是,与朝中文武百官交往机会也不多,说得上密切的就只有一个经常来家中走动的赵普,余下的就是后宫的几个内监,如今见太祖一时上火就杀了一个石汉卿,撵了一个史圭,心中发急,径往后宫来找太祖讨说法。
太祖道:“你好不懂事理,这石汉卿你道是朕要杀他的么?哪是范相和董御史在大理寺判的案,他犯的是谋杀大臣罪,王法条条不徇情,何况他要杀的又是有功之臣……”
光义道:“兄皇说那张琼是有功之臣,这石汉卿替咱们通风报信,传递消息,拥立兄皇,难道他就不是有功之臣……”
太祖道:“你这个人是越长越糊涂了,朕给你说白了罢:石汉卿,史圭等人当时是周室的宫监,理当尽忠周室,扶持幼主才是。可他却为了贪图你给他的金银财帛,不惜卖主求荣,这等叛逆之徒,杀了就杀了,死何足惜?”
光义听了,无话可说,心想:“当时我去串通这些人,你也没说这个话。如今当了皇帝杀了人家反倒说人家叛逆之徒甚么的……”一肚闷气无处发泄,只好去找赵普。
这赵普原来也只是赵匡胤做归德节度使时幕下的一名小小的书记,也是靠着赵匡胤当了皇帝暴发起来的,听了赵光义一番抱怨,沉思了半晌,说道:“皇上心中只有哪一群打打杀杀的蠢汉,其他甚么人都没放在眼里。下官虽然承蒙皇上错爱,赏了一个兵部尚书,但哪里指挥得动他们?依下官看,只怕皇上的宝座有朝一日就要坏在他们手上……”
光义听了,正中下怀,忙说:“书记说的正合我心,如今你是兵部尚书,正是管辖这群蠢汉的,你去劝谏兄皇,他定必听从。”
赵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二王爷有所不知,赵普何尝不向皇上进言,奈何皇上总是不纳……”
光义道:“这也不奇怪,说一次两次不听,多说几次也许就听的。唐人李端的《杂歌》说得好:‘伯奇掇蜂贤父逐;曾参杀人慈母疑。’白居易也说‘劝君掇蜂君莫掇,使君父子成豺狼。’书记只要耐心,多说几遍,皇上耳根极软,你也是个能言善道之人,多说几遍,皇上定必相信的。”
赵普听罢,讪讪地笑道:“二王爷饱读经书,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可怜赵普自幼家贫,未受师训,未读过多少圣贤书,王爷所说的甚么‘伯奇掇蜂;曾参杀人。’的,臣半点也不懂,还求王爷明示。”
光义笑道:“怪不得皇上说‘赵普不读书,坐不得丞相这个位子。’只给你做了个副职。”接着,便细细的把这两句向他解释道:“第一句说的是尹吉甫的儿子尹伯奇恭恭敬敬孝事后母,但后母却陷害伯奇。她把一只拔去毒刺的胡蜂放在衣领上,伯奇见了,赶忙前去替她捉了,后母却趁机大喊道:‘伯奇非礼我。’他父亲尹吉甫见了,信以为真,一怒之下把伯奇赶出家门。第二句说的是孔子的弟子曾参,他是个出了名的贤人,一天,他母亲坐在家里,有一个人跑进来对她说:‘你家曾参在街上杀人了,你还不快跑?’曾母听了,一点也不相信,她知道曾参是个善良的孩子,绝不会做杀人的事。不一会,又来了第二个人来报信说:‘你家曾参在街上杀人了,你还不快跑?’曾母听了,岿然不动,依然不信。又过了一会,第三个人来报信说:‘你家曾参在街上杀人了,你还不快跑?’这下子曾母把持不住了。心想:‘接二连三的人来报信,也许儿子真的杀了人。’吓的赶忙跑了出去躲了起来……”
赵普忙问:“她儿子真的杀人了?”
光义笑道:“是另一个叫曾参的在街上杀了人。但不是她儿子……”
赵普也笑道:“多谢王爷教导,臣听懂了。王爷是说‘只要向皇上多说几遍,不管是也不是,皇上也就不由得不信’……”
光义听了,拍掌大笑道:“书记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小王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此后,赵普便处处留心找这班将领们的岔子,时刻找机会向太祖进言。就如这次四位宫主带兵入宫之事,赵普已对太祖说了几次,可是,太祖都不以为然,但赵普听了光义说的“伯奇掇蜂”,“ 曾参杀人”,深受启发,不管太祖听也不听,他却是说了又说,一有机会就说。好在由于太祖见他跟随身边也有多年,且是在官衙出身,熟悉公事差调,且老父患病时又来家中护理,觉得忠诚可靠,因此,也就随他说去,不以为厌,而且,暇余之时,常与之谈论朝中的大小事务的。
这日,闲谈之余,话题又转到四位宫主带兵入宫之事,太祖道:“卿且莫再提这件事了。他们这班小兄弟跟在朕身边已多年,舍死忘生同甘共苦,多次救朕于危难,与朕更情深于骨肉,朕对他们是最了解不过了,石守信,王审琦两人与朕又是自少相交,如今朕又把徐银英,曾秀英许配彼等为妻,夫荣妻贵,一家爵禄全赖皇恩,岂有叛朕之理?”
赵普道:“人心不足,富贵岂有嫌多之理?石,王二人文才武略皆不下于人,谁可保他不想当天子,谁又可保徐银英,曾秀英就不想当皇后?”
太祖笑道:“按汝如此说来,交好如石,王之深尚且来篡夺朕之大位,如朕与尔赵普相交之浅,岂非更不可信了么?”
赵普忙分辩道:“臣普文不悉经史,武无力执戈,今蒙皇上不弃,委以枢衡之任,已属天恩,岂敢非分?说到与陛下相交之深,臣当然不敢与石,王相比,但石,王身为殿前都点检,手握十万禁军,就在陛下身边,倘若一但有变,噬脐莫及……”
太祖斥道:“胡说!如汝所说,手握禁军的人就会有变,难道要朕亲自统领禁军不成?”
赵普道:“微臣并非此意,因见石,王二位将军,久领禁军,深得军心。就以日前之事来说,宫内有二位将军领兵,四位宫主携械入宫,一但有变,里应外合,哪时如何处置?”
太祖道:“岂有此理!六人皆朕至爱亲信,能串通一气叛朕吗?你这是危言耸听,有何图谋?”
赵普道:“倘若当时他们的手下有人图谋不轨,乘机作乱,事态岂不是难以收拾?”
太祖听了,不禁心内砰然一动。想起了自己当年陈桥兵变的一幕,也觉惊心动魄,便自沉吟不语。
见太祖不语,赵普知是说对了路,便接着说道:“微臣如今屡屡冒死进言,为的是大宋江山安危而已,若撤去二将,换以小将分散统领,即如皇上亲自统管般的,岂不更好。”
太祖听了,深觉有理,便说:“汝且退下,休再多言,朕自有主张。”
这一夜,太祖细细思量:武将恃功骄横,确是朝廷大忌,但是因小过或疑忌而贬戮功臣,不但于心不忍,且又寒了功臣之心。太祖终究是个仁德之君,思来想去,躺在龙床上,反复难眠,想不出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