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巳时三刻,阳光炙热。
琼华殿的后院里,橡树、杉树还有扁柏,扭曲着树身盘踞着。
碎石道路的四处,岩石和树根裸露了出来,比起整齐划一的御花园,这里别有一番风情。
但见一人影匆匆地往晨晖门的方向奔跑,橡树和杉树交错的枝条,在阳光的映照下,往他月白色的直裰上不断投影着斑驳而美丽的图案。
“三殿下!”
奔跑着的人,正是柴珏,他闻声而停下脚步,回头看,唤住自己的是刚刚授课的太子少保文彦博。
看他神态严肃,柴珏心中一凛,只得掬了掬手应道:“文少保。”
文彦博官至殿中侍御史,平日负责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又兼太子少保,年纪不算太老,不过四十出头。因官家未立太子,故而他逢初三、初九、十一便在官学中为各位皇子以及公侯家的子弟授课,以履行太子少保之职。
柴珏在官学中的表现不算出挑,唯独对文彦博所教授的《诗经》兴趣浓厚,往日下堂后,必定缠着他询问请教。今日竟一反常态,恰一下堂,便急匆匆地往外跑,仪态全无。
文彦博心道奇怪,便把他唤下来问道:“三殿下,您可记得《曲礼》所言?”
“记得,”柴珏暗道不好,文少保定是要长篇大论,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答道:“帷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
在天子的屏障外不能快步走,在堂上不能快步走,手执贵重物品不能快步走,这是古人讲究的仪态。
文彦博见他能回答出来,尚算满意,又问:“殿下既趋且驰,所为何事?”
“我……”柴珏抬头看了看天,已快到午时,心中着急得很,也顾不上细细解释,一把抓过文彦博的手,拉着他边跑边道:“来不及了,本殿与你马车上再详谈。”
柴珏虽不过十三四岁,长得比同龄的四皇子要略高些,差不多到文彦博的肩膀,年轻力壮,又习武,文彦博被他一扯,也只得跟着跑起来。
……
上了马车,柴珏向随从吩咐道:“八宝楼。”
“八宝楼?”文彦博心中不解,八宝楼,那不是安国侯家的产业吗?
柴珏也不隐瞒:“少保,本殿近来交了位好友。”
“是安国侯家的人?”
“正是安国侯世子乐琅。”
文彦博听罢,皱了下眉头,安国侯府两任侯爷都行事飘忽,近墨者黑,恐怕会对柴珏有不好的影响。他又转念一想,柴珏生母身份特殊,一向不在储君的考虑之列。为此,比起其他皇子,文彦博对柴珏总是多了些同情和怜惜,难得他找到知己朋友,又何必顾虑太多?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慈爱地问道:“今日匆匆奔驰,为的是何事?”
在诸位少保、少师里,柴珏最亲近的便是文彦博了,他不像其他师傅那么严厉苛刻,讲课也生动,此时听他的语气,知道他不反对自己和“乐琅”交往,心里大松了口气,话匣子便打开了,得意地把这几天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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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说话间,马车不知不觉便到了朱雀大街了。
下了马车,文彦博便觉到不同。往日门堪罗雀的八宝楼,此刻竟门庭若市。而原本挂着的八宝楼三字大招牌,此刻已换成五个字的“八宝快餐”。
“这……”文彦博转头看向柴珏,疑惑问道:“是三殿下题的字?”
柴珏轻轻点头,故作矜持,却掩饰不住满满的自豪感。
“何谓‘快餐’?”
柴珏做了个“请”的手势:“百闻不如一见,有请少保亲自瞧瞧。”
文彦博走近,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不由得拍手叫好:“嗯,香!好香!”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人,只见门口旁边有张小桌,坐着两个穿蓝灰色衣服,围缃色围裙的伙计,前面排着大概二十来人的长队,而且还不断有人加进来。
伙计身后立了个大牌匾,写着:“八文钱一荤一素,十文钱两荤一素,十二文钱三荤一素。添白饭两文钱,任意套餐送例汤。”
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现-左边的伙计负责收钱,收完钱,右边的伙计负责一支竹筹给顾客。而竹片也是大有门道---八文钱的竹筹涂了红的漆,十文钱的是蓝色的,十二文钱则是黑色的,如果有顾客要添饭的话,另外再多加一支涂白色漆的竹筹。
随着人流进到里面,整个大厅分成了两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