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说,太子极也就理解她之前的失态。在他的眼里,这司徒越对段杀之恨,可谓是血海仇深。
幽深暗黑的通道,一步步迈下去,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丝浸骨的冷意。越凉醇寒着脸一言不发,这样的环境,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已经覆灭的势力,影刹楼。
昔日的影刹楼,最黑暗最残酷的刑罚之地,两厢比较,这里的冷也不是那样让人难耐。
太子极一路皱着眉,显然是不适应此地的阴冷。越凉醇笑的意味深长,“越期待太子带来更多的惊喜。”
穆凉极看清她眼里的嘲讽,扭过头去,三声击掌,便有人从暗处里走了出来。
不是一两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司徒大人!”
越凉醇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被丢弃在地上的人,轻轻开口,“站起来。”
那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强行拖起,身形瘦弱,脏乱不堪。越凉醇微眯了双眼。“太子殿下,这就是您为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人?”
太子极事先也没有想到会将人折磨成这样子,久在此地已经有了不耐,“带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他这才开口,“刚才司徒大人已经看过了,若只论身形,和那人有几分相像?”
越凉醇沉吟半刻,“身形起码有三分像。不过,却是少了那人的傲骨。气质上,简直云泥。”
太子极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一切就交由本太子打理,三个月后,司徒大人只管来要人,若论剔骨易容的本事,放眼天下,无人能做的比本太子好。”
长雁之国,在未成国之前,他的祖上皆为刑罚司者,刑罚司,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手段。这剔骨易容,说到底也是其中一种灭绝人道的刑罚。
越凉醇会心一笑,“如此,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不知阴谋诡谲,风雨欲来,儿女多情,又有几人终成眷属?纵即便成了眷属,又能有几多长久?
琉璃宫一片歌舞升平,云商慵懒的躺在镂空金枝椅上,摇摇晃晃的,好不悠闲。
“你说段杀被纳兰承君杖责受伤?”她唇角勾弄着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早就和她说的明白,这人偏不听,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每当她想起段杀头也不回的跟着纳兰红裳远走,心里总会冒出一股火来。这火气夹杂着苦涩,缠绕难解反而让她心头像是压上了巨石。回了琉璃宫,每日便是载歌载舞,可是,丝毫缓解不了心上的压抑。
近日琉璃宫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们的宫主心情不好,喜怒无常,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一度搅乱了云桑天下的女子。
云偿就是在此时前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阿姐这时候来,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云商笑得不怀好意,似是要从她阿姐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云偿温婉了眉目,从何时起,她的妹妹对着她也是有了防备?云偿只字未言,不说话却带了身为长姐的威严。
待到一群舞姬歌姬退出去,云商这才从金枝椅站起身。
“段杀跟着纳兰红裳到了北离,赤行刺君王,主代仆领了一百杖责,也算是受了些皮肉伤。”她带着不在意的口吻打量着她的阿姐,半晌,低垂了眼帘,“我就知道,阿姐仍旧是放心不下那人。”
云偿指间轻动,略有怅然,“段杀虽说昔日风光无二,但世人都只看到了她的光,忽视了她光芒下落寞的影。”
“那阿姐便是要做那个拯救她于黑暗孤寂的救世主吗?”云商蓦的回头,你可知道,若非顾念姐妹之情,我如何能甘心放手那人被夺去?若非体察你对段杀有情,我又如何甘心守在这琉璃宫,日日声色犬马?
云偿一瞬苦笑,“她的救世主,自然,不会是我。”
“阿姐,你真懦弱。”云商迟迟不说话,一说话便是这六个字。
眼波轻晃,云偿终于肯正视她的目光,从云商的眼里,她看到了愤怒。
“若我是你,我现在就单枪匹马闯入北离,不管结局如何,都要亲自问上她一句,心里有没有我?肯不肯跟我走?和纳兰红裳在一起快不快乐!若我是你,能在那人心上占据一方天地,举手投足都能引得那人瞩目,为何要做那可怜之人,守在千里之外观望一场镜中花!阿姐,你不肯承认你动情,你又怎么知道那段衍生是否对你有意!即使她说了她不爱,即使她拒绝了你千万次,不也是口口声声在落魄孤寂有口难言之时,轻唤你一句云偿!”
“阿姐,你究竟懂不懂?她拒绝了所有人,却肯主动开口向你诉苦意味着什么?若我是你,能看到希望,能愈合自己的心结,为何就不肯争上一争!”
“阿姐,你为何不争……”
她哀戚了语调,亲口问她的阿姐,你为何不争?
你不争,能否让你的妹妹争……
云商的眼泪无声的落在玉阶上,“可惜,我永远不会是你……我明知那段衍生爱的是纳兰,甚至想的是阿姐,也不会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永远不可能成为阿姐……”
“永远……不可能……”
云偿身形微晃,面色如纸。只觉得心头刺痛,那人望着她的眼神,温柔暖意,云偿,云偿。眨眼间又抱着怀里的女子悲戚,裳儿,我救不了你,云偿,我求求你救救她!而梦里,那人掩不掉眉宇里的沧桑,亲口对她说,云偿,其实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睁开眼,她听到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在质问她,阿姐,你为何不争?
争有何用,不争又有何用?她先有纳兰,怎会再有云偿……
她的相思,她却放不下。喉咙里终于泛起一丝血气,一口血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