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狄卡多在意的是萝丝的父亲,与吉普赛人相较之下,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男子,她担心这个代代相传给女子的梦预知能力会因此淡化。就像她自己一样,女儿赛儿妲、孙女罗斯哈蒂都具有占卜师的优秀天分,所以她的曾孙女也必须拥有相同的才能。然而,萝丝的雪白肌肤无疑昭示她身上混杂了父亲的血,如果她的天赋因此被夺去该怎么办?这不只是对所有吉普赛人,同时也是对古印度法轮昭示的世间原理的一大损失!
不过,希尔狄卡多的忧心终究是杞人忧天。因为萝丝从小就有强烈的灵感,懂事前就能与精灵对话,学会说话前就懂得与非人类沟通,再加上保姆——因罗斯哈蒂产后恢复不佳而请来的——也说自己曾看见妖精在萝丝床边飞舞,而且萝丝的房间一年到头总是有东西掉落,或摆设位置改变,甚至被破坏等等。
其实,这些异象在希尔狄卡多、赛儿妲与罗斯哈蒂小时候也经常发生。希尔狄卡多对自己小时候的事虽然没有很清楚的印象,但她的祖母——只会说遥远东方的语言,满脸皱纹,有个像小黄瓜倒吊的鹰勾鼻,蛇般的银发,腰杆呈直角弯曲,手拄粗木拐杖,看起来仿佛传说中的中古世纪魔女——伟大的贝拉是这样告诉她的。
对萝丝的教育方式,希尔狄卡多与萝丝的双亲有不同的意见。当然,希尔狄卡多认为萝丝应该成为吉普赛最优秀的梦预知占卜师,但罗斯哈蒂与那个不成材的亚尔萨斯人却认为萝丝必须当个普通人。为此,希尔狄卡多屡屡在两人面前大发雷霆,因为她从没想过罗斯哈蒂竟会背叛她。
亚尔萨斯那个蠢材甚至嘲笑说:“希尔狄卡多,时代变了,现在是科学与文明的世界,不会再有恶魔、小鬼、妖精,或怪物了,他们栖身的传说与童话已经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你认为,就连吉普赛人也无法存在这个世界了吗?”希尔狄卡多讽道。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认为吉普赛人必须改变生活方式。”那个蠢材依旧无所谓地说,“请想想看,现在的世界是以国家为单位,每个国家都各有其人民,你们吉普赛人不能再继续流浪,是时候该安定下来了。”
“你说那什么蠢话,我们吉普赛人在你们任意划定国界之前,早在欧洲定居已久,我们想住在这片大地的何处是我们的自由,你们这些人没资格、也没权力支配我们。”
“希尔狄卡多。”罗斯哈蒂的丈夫露出怜悯的表情,“你说得没错,每个民族各有其独特的文化,但你的主张在现实世界中是行不通的。”
不但如此,更让希尔狄卡多怒不可遏的是,罗斯哈蒂竟被这种人蒙蔽,选择与自己对立,放弃与生俱来的能力,只想当个亚尔萨斯人的妻子。
“你在想些什么,罗斯哈蒂?你是吉普赛人,这个血是来自上天的光荣印记,你永远也无法从中逃脱。我们可是崇拜伊希斯女神、信仰阿斯塔德女神的信奉者之正统后裔!”希尔狄卡多追问。
“我知道,祖母,但我想试试另一种可能性。不、我想当个平常人,我不想依靠别人的不幸来过活。”
罗斯哈蒂也非常固执己见,不过,这样的固执应该也是来自希尔狄卡多吧!因此,希尔狄卡多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说,孙女都不会改变决定,最后也不得不让步了。
“那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罗斯哈蒂!只要你不会后悔就好。”
“谢谢你,祖母。”罗斯哈蒂得到祖母的允许后,满心欢喜地抱住她瘦小的身躯。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有如恶魔的纳粹让整个欧洲成为废墟,就像地狱涌出的蛆将地表的一切啃食殆尽后,崭新的世界——还有萝丝——于是诞生……
希尔狄卡多回到了现实。
老妇人枯痩的手正来回抚摸萝丝的黑发,这个老妇人从不曾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但事实上,她却是无可救药地疼爱这个可爱的曾孙女。
“萝丝,你有没有要求罗兰德不要去那个与狼有关的古城?”
“……间接地……要求了好几次。”萝丝美丽的双肩颤抖,仍旧伏在希尔狄卡多的膝上啜泣。
“即使是心爱的你这么要求,那男人还是拒绝了你,你想想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还有比爱情更强的牵绊在拉扯那男人的命运,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是无法改变的定数。前往狼的所在之处就是他的末路,这是前世就已决定好的事,我们也无可奈何……”
“不!我不要!外婆!”萝丝激动地摇头,泪水随之四散。
过了一会儿,希尔狄卡多终于开口。
“其实,从昨天起,我的塔罗牌占卜就出现了奇怪的结果。我不是用普通的纸牌,而是我们的家传宝物。你知道吧!就是十三世纪天启博士卢勒斯曾拥有过的纸牌,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听到希尔狄卡多的声音出现些微变化,萝丝不禁诧异地抬头看她。
“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外婆,占卜的结果究竟出现了什么?”萝丝悲恸的内心似乎出现了一丝曙光。
“很遗憾,这个结果对罗兰德没有帮助。”老妇人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只是我每次为你与你周遭的事而占卜时,大奥秘的纸牌中出现了令人颇为纳闷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