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小清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喘不过气,此时感觉更加强烈。她摀着胸口,脸色发白。
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捲了上来,再加上又开始弯弯绕绕的路途,她东倒西歪的同时,感觉喉头一酸,差点就吐出来了。
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出事,只好伸手拍拍外婆的肩膀。
外婆转过来,一看到她难看的脸色,惊讶地说:「怎么回事?」
车子还在山路中间,直接停下来也不是办法。
结果就是,车子又折返回古宅。
小清一下车就跑到树丛边,吐得厉害,一脸惨白。
外婆远远看着,忍不住蹙起眉头。本来想到她身后替她拍拍背,最后还是没行动。外公又叼起了一根菸,坐在车子里静静地看着。
「我实在是……」奶奶用闽南话对外公说,「哎,我努力了。」
他们知道该照顾这孩子,知道该给予她温柔和疼爱。但他们终究不是多情的人,自小清她妈出生开始,两人就一直是秉持放任管教,从不干涉子女的生活。除了农历春节以外,他们很少聚在一起吃饭,也不怎么过节,就连家里的家事都是各自分着做的,像是互不干涉的房客。
直到小清她妈早恋,年纪轻轻就怀上小清,还打算结婚。
两人后知后觉地开始行使父母的「义务」,强烈反对她的婚姻,却因此让本就生疏的亲子关係更加疏远……
生完孩子,连月子都还没做,小清母亲便带着孩子离开家,和小清的父亲一起生活,后来也办了婚礼,就是没邀请老夫妻二人。
难过倒是没有,就是觉得在亲戚之间抬不起头。
他们检讨过自己,最后归结于两人生性凉薄——对于小清她妈的叛逆,两人竟也不怎么生气。
所以忽然发生这样的意外,留下这样一个年幼可怜的孩子,他们心中比起悲痛,更多的感受是不知所措。
一想到往后要带着这孩子生活,他们实在挺苦恼。
如果要照顾这孩子,就不能再走老路,用那样放任的方式教育她,毕竟她是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可是他们年纪大了,林若清这个孙女从来不在他们的人生计划里,关爱和温柔,他们做不到。
小清弯着身子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气来。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接过外婆递过来的卫生纸和矿泉水,坐在路边休息了一阵子。
天空乌云密布,风也开始转凉,若清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让他们等了。虽然她对人际关係里的那些细节还似懂非懂,但她隐约知道,她不该太麻烦外公外婆。
外婆怕她待会路途又不舒服,叫她再休息一阵子,小清也只得乖乖照做,却一直盯着外婆的脸,害怕她露出任何一丝不耐。
直到斗大的雨滴落下来,外婆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清开始紧张,出声说:「我、我可以走了。」
「确定吗?」外婆的语气虽然和缓,但小清一听这句话就更慌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长辈相处,尤其是长辈问话的时候……她摸不清外婆希望自己回答什么,只好沉默。
外婆看到下雨就有点不耐烦,此时对于小清的安静更是无奈。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站起身,准备回车里躲雨。
小清抿住嘴唇,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她脱口而出:「我能不能……我是说,我想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外婆你们可以先回去!」
外婆和外公同时看向她,一脸茫然。
小清立刻没了底气。
她不觉得这念头荒谬,在运作仅有十年的脑袋里,这个提议非常可行。
但一看到外公外婆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想得太简单了。
没想到,外公悠悠地回她一句:「想住你就住。」
外婆立刻回了一句闽南语,小清听不太懂,但听得出是在制止,好像说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住一晚上……
外公看了一眼小清,切回国语:「阿苹当年来这里的时候不也住了?」
外婆有点激动,「那时阿苹几岁?十八了。现在小清才十岁。」
听见妈妈的小名,又听到自己可能可以住下来,小清不禁重拾对这个提议的热情。她再次鼓起勇气,开口:「我可以的。真的。」
她想不透外婆为什么这么激动,在她看来,那座古宅除了灰尘多了些,根本没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