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德法日先生的回信却有些冷淡,不复当年的热情,只说一切看诺曼夫妇的安排即可。
诺曼夫妇对于这件事一直没有瞒着佐伊,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佐伊有前世的记忆,就算他们有心隐瞒也不可能。
就这样,佐伊以半个诺曼府未来小主人的身份在这里成长到了现在。这十多年间,保罗甚至有时都忘记了她来自法国,会有她是诺曼夫妇亲生女儿的错觉。
而德法日夫妇在那之后极少与诺曼夫妇联系,顶多一年会写一两封简短的信,有时信会简短到只有寥寥几行字。而且信大多是德法日先生执笔,极少提到佐伊,似乎佐伊一走出德法日的家门后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一般。
以前,诺曼先生以为这是德法日夫妇表明善意的一种表现,也没有太多想法。
但是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法国女人是怎么回事?
保罗这才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德法日太太。她的眉毛很粗很浓,像男人的眉毛。她的眼睛似乎闪着漠然的光,但细心看看的话会发现其实她很机警。就算是在自称是佐伊的母亲时,她的表情仍旧相当冷静,似乎佐伊一直陪在她身边,并没有与她分隔十数年,现在更没有重伤昏迷在床上一般。她的手相当粗大,手指上戴着大大的戒指,似乎所有的迹像都表明,这个女人是有力而强壮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穿着女人的衣服,说不定会有人误认为她是个男人。
这样的女人,居然生出了美丽娇柔的佐伊?还真是个怪事儿。
保罗以半个主人的身份与德法日太太见过礼,但德法日太太只是冷漠地看看他,再转头看看自己的女儿,重新问道:“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保罗以法语答道:“啊,德法日太太,今天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一个坏胚子盯上了可怜的佐。不过您放心,姑父已经报警了,那个坏蛋不会跑掉的。”
德法日太太走到床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昏迷着的佐伊,保罗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想到佐伊受伤居然被她的亲生母亲看到,而且佐伊的重伤依医生的话来说居然有生命危险,他就心里纷乱起来。
德法日太太转过身,扫了一圈屋中的人。这时诺曼夫人在侍女和嗅盐瓶的帮助下重又苏醒过来,女仆们忙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坏人会受到什么惩罚?”德法日太太的表情仍旧很镇定,连一点曾流过泪的痕迹都看不到。她的声音依旧冷酷,似乎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要看法院的裁定,不过我想事实是很明显的,坏人做了这种坏事,一定会被绞死的。他居然敢肖想一位有地位的小姐,真是不可原谅。”保罗一想到教堂里的一幕,就气愤得恨不得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马上冲上去亲手杀了那个卑鄙的书记员。
“法院?”德法日太太冷笑一声。
保罗却一直在心里想着德法日太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诺曼府,为什么来到这里。他记得他离开诺曼府时,她还没有出现。
十多年不理不睬,此时怎么会突然到来?
而且来之前居然连个音信也没有?
德法日太太冷笑之后,再没说什么。她壮实的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昏迷中的女儿,谁也不理。
保罗一边担心着自己的表妹,一边又想问一问德法日太太怎么会突然来到伦敦,但看着她一脸冰冷的神情,他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
“姑母,她怎么会到英国来?”保罗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问问自己的姑母比较妥当。
毕竟,他抱着表妹进来的时候,看样子诺曼夫妇已经和德法日太太有过交流,应该知道得多一些。
但诺曼夫人只是用帕子拭着泪,对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悲痛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她也不知道答案。
房里一片沉默,那个医生没有得到诺曼夫人和保罗的许可,也不能就这样退出去,只好站在一旁陪着。
再过一会儿,诺曼先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内森警长。
“保罗,你来和内森警长将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诺曼先生沉稳地道。
保罗站了起来,跟着诺曼先生和警长走出去,忍不住问道:“姑父,维尔福抓到没有?”
“已经抓住了,我们到的时候,他刚刚收拾完行李,看起来是想要逃走。”内森警长答道。
“佐怎么样了?”诺曼先生仍惦记着佐伊。
保罗沉默了一下,轻轻道:“医生说,今天夜里或者明天……佐大概……会离开……我们。”保罗只觉得发音变得困难无比。
诺曼先生一下停住了脚步,内森警长张大嘴巴看过来。
对于那位可爱的小姑娘,内森警长早在一年多前的惊马案子时就见过她,她的美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知道诺曼府对她的疼爱程度。
看到她仍昏迷躺在床上时,内森警长只以为她过段时间就会清醒。
哪知道居然会得到这个答案?
诺曼先生正直严肃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起来,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大会客厅走去。
德法日太太一直坐在昏迷的佐伊旁边。她不会说英语,所以除了保罗刻意用法语对她说过的几句话外,余下的交谈她全都听不懂。
当然,她也没有费神去听。
她只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了深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