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威将她的另一只手贴在脸上,似乎是在骗自己:“没事的,我们一家人都会没事的。”
妇人摸着他饱经风霜的脸:“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刘威为了让她安心,终于点头。
妇人又看向刘铁丹。
“娘!”刘铁丹泣声道。
“别哭了,孩子。可惜娘没看到你成家。我走了就剩你们父子两个了,你早点找个媳妇,出去后也劝你爹再找一个吧。”
“娘,我只要你!”
妇人也哭出来,她嘱咐:“铁丹,娘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要照顾好你爹,知道吗?”
“知道了,娘,我知道。”刘铁丹大哭。
妇人抓着两个人的手,好像触碰处,能捂出寒冷天地间唯一的温暖:“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
说罢,铁丹母亲像是疲惫地睡着了,表情还在脸上。天地还是黑暗,寒风还是冻人,旁边的树,头顶的叶子,脚下的湿泥,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永远地改变了。
两人又哭一阵,也不顾逼近极限的身体,连夜找了个好地方,挖坑想将人埋了。当埋土时,刘铁丹悲痛难挨,将土撇开,抱着娘的尸首痛哭,如此反复三次,刘铁丹晕厥,刘威一人将剩下的工作完成。
第二天,虚弱的刘铁丹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喊娘,然后他看见了那包好的新坟,及木头碑位,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他趴到母亲碑位上接着哭,刘威坐在坟边蹬着一块石头磨枪,乌青的枪尖能照出人影。
他的头发和胡子好像都被雪染白,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刘铁丹累得哭不出来后,刘威将他的枪递给他,声音沉稳每个字都十分清晰:“都说民不与官斗。别的事我想也就算了,这件事,总该有个交代。”
他还是骗了妻子,他怎么能不报仇!
刘威满头乱发的脸上表情无比平静,却又与之前不一样了,好像这个强壮男人身体中真正的他醒来了,是一只凶猛的野兽。
刘铁丹闭着嘴接过枪,悲伤褪去,似乎连同他的天真一起被洗走,他眼神也变得笃定,晃眼一看他与刘威如此相似:“我不管什么官不官民不民,我只知道害人偿命。”
刘威与儿子心有灵犀,仅这一个眼神便有了决定。
他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的老人:“方先生,我们父子还有事做,若您方便,可自行前往丝州。”
老人道:“老朽还有头痛之疾在身,孤身一人恐怕难以抵达。”
刘威又道:“数日相处,我们也算共同患难,我也知道先生的为人,先生要与我们同行,可先跟着,但我们往后必须要去完成一事,请先生万不可跟来看。”
“老朽知晓。”
如此,三人商议既定,刘家父子二人开始前往高处,等待陈眉等人的到来。他们是乘船,速度更快,且陈眉一行人不认识路,只能沿江走,如此守株待兔,定能等到他们。而后,便该清算仇怨了。
果然,两天后,陈眉一众人的身影出现在江边。
此时刘家父子像两个野人,从山上冲下,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天空中冬雷震震,像肃杀的战鼓之声,浓云翻卷,如有苦恨堆积。
陈眉远远见两人手执长枪,跨立两山之间,身子虽已不及当初强壮,但饿虎也是虎,反而添了许多凶意,他知躲不过去,便让两个女人停在此处,并叫黄大上前。
“兄弟,这是我们最后一关。若能过得去,自然否极泰来。我知道你饿得紧,但郡主不能动,王妃又整日跟着郡主,如今这两人,不是送肉来?千万勉力些!”
听了这话,黄大也多了些战意,两人拿着朴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