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他试图夺回……控制权。对于这间熟悉的会议室,他已经不再留意其缺点。至少还要等几个小时,母亲才可能打电话来告诉他关于局长家的调查报告。
他告诉格蕾丝,这一次跟生物学家面谈时,希望她也在屋里。稍后,格蕾丝进来了,穿着一件鲜亮的黄色连衣裙,上面有花朵的图案,腰间束着一根黑皮带——几乎就像是礼拜天去教堂的装束——她没有在门口窥探,仿佛他会扔出一枚手雷。他立刻起了疑心。
“生物学家呢?”格蕾丝问道,听她的语气,就好像他俩是同谋。总管只是独自一人坐着。
总管假装忙着查看笔记,用脚把对面的椅子推出去作为回答。
“抱歉,”他说,“你刚刚错过生物学家。但她讲了些很有趣的事,比如,想知道她是怎么说你的吗?”
总管以为格蕾丝会将此视作陷阱,起身离开,而他必须劝服她留下。但她依然坐在原地,打量着他。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明白,所有摄录设备都已关闭。这只是你我之间的对话。”
格蕾丝抱起双臂。“我没意见,继续。”
总管感觉有点错乱。他以为她会去核查,确保他没有骗人。也许她进来前就已查过。外公杰克的建议是,像这种事,你“总是需要另一个帮手”。好吧,他没有另一个帮手。他只能继续推进。
“言归正传。在最后一次第十一期勘探之前,局长曾独自一人秘密越过边界。这你事先知道吗?你有没有提供具体帮助?有没有提供控制与决策?有没有实质上参与策划,以保证她能从边界返回?因为生物学家说,局长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这是他与代言者在电话里突然决裂之前,代言者通过电子邮件发来的内容。关于此事的官方报告中,并没有这些信息。在报告中,局长声称她是单独行动。
“有意思。生物学家还告诉你什么了?”语气并不激动。
“她说,局长告诉你,在她偷越边界三个星期之后,每个星期都有特定的一天,你得等在边界上,协助她返回。”根据安保档案,那些天格蕾丝都提早离开了南境局,但边境关卡并没有她的记录。
“这都是过去的事,”格蕾丝说,“你究竟想证明什么?”
总管感觉就像一名棋手,自认为下了一招妙棋,然而对手要不是水平极高,就是在虚张声势,或者四步之后有无法破解的绝招。
“真的吗?这就是你的反应?因为这两项指控都足以向总部提交一份附加文件。你跟局长串通,违反安全规章,并提供具体支援。她被留用察看,你觉得你的欺骗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置?”
格蕾丝微笑着问道:“你想怎样?”
她没有真正承认,但总管脑中的警铃也没有响起,这允许他按照预先想好的台词继续说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格蕾丝。我不是逼迫你辞职,也不想向总部汇报这些信息;我也不是为了对付局长。我想要理解她,仅此而已。她越过边界,我需要知道确切的原因和方法,还有她发现了什么。档案里的描述很模糊。”此刻,他怀疑,报告是否就是格蕾丝写的,或是在她监督下写的。
报告主要集中于对局长的惩罚和进一步加强边界安保的步骤。其中有一段局长的简短陈述,貌似出自律师之手:
“虽然我的初衷是为了南境局的利益和职位的需要,但我为自己的行为深刻道歉,我承认,我的行为太轻率、太危险,也与机构的使命不符。假如允许我返回岗位,我会努力遵守预期的行为标准,遵守对于这一职位的要求。”报告中也提到“测量与样本”,但总管还没找到。至少他知道,它们不在大教堂储藏室里,除非那就只是一株植物、一只老鼠和一部旧手机。
“局长并没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格蕾丝语气激愤,仿佛这一点让她很困扰,但她脸上似笑非笑,表情古怪。
“我很难相信,你就只知道这些已经告诉我的事。”
格蕾丝不为所动,毫无反应,于是他继续试探:“我不是要破坏你和局长的历史传承,我叫你来不仅仅是因为生物学家的话,还因为我觉得我俩都可以有更多自主权。在南境局的管理中,你的地位可以保持不变。”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机构已经彻底完蛋了,他现在就像是执行外勤任务的卧底,处于敌方势力范围内。所以,用你并不在意的东西作为讲价的筹码。也许在他摸到门道之前,甚至可以批准维特比先前所期望的职位调动。也许他可以回总部跟洛瑞喝一杯。
“你可真是慷慨,”格蕾丝说,“学生提出跟老师分享权力。”
“我不会这样类比。我会——”
“局长所做的事,都是因为她相信那很重要。”
“对,但她做了什么呢?她有什么目的?”
“目的?”格蕾丝说。她短促地嗤之以鼻,仿佛难以置信。
他十分谨慎地选择措辞。“格蕾丝,我已经身陷其中。我已经被卷进来了。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样的表情可以不依靠语言就表明,他已看到许多古怪荒诞的现象,“记住,这一切都没有记录。”